“真的？什么热闹？”

李奶奶刚刚只顾着接待自己女儿和女婿一家子，还没来得及往外面看看，所以不知道今天有这么件大事儿。还别说，只是听自己的老姐妹说了这么一句，李奶奶心里顿时就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主要是自从游家人来到他们清水村，弄出来的稀奇古怪玩意儿那叫一个多，可偏偏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能赚大钱。现在弄出来一个据说是可以提高春耕速度的耕犁，但凡是种地的人，谁会不感到好奇呢？

所以大家很快就抛下刚刚的不满，一起往村外面那一块儿耕地看热闹去了。等赶到的时候就发现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而且其中大部分都一脸的震惊。李奶奶他们来的还是晚了，当他们好不容易挤出个口子能够看到那片田里的情况时，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那是，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古怪？只是一匹马拉着，竟然就能那么快把地犁出几道深深的沟壑。这速度肯定是提高了呀，比他们一人一把锄头从头挖到尾快到不知哪里去了。李奶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天空碧蓝如洗，美的惊人，和他们以前见过的那些青天白日好像没什么区别，可今天看着这一如既往的天空，李奶奶竟然觉得一阵头晕，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而是她从眼前这些奇怪的东西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

哪年春耕的时候，家里没人受过伤？这都是活生生累出来的呀。如果能轻轻松松的活着，谁会选择过的这么辛苦？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等别人伺候的日子难道不好过吗？还不是为了求生存？

只是可惜呀，他们以前过不上那样的日子。不过如今他们的日子好像要越来越好了。

周围的清水村村民看着那效率极高的曲辕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跟着游家人一起来看热闹的宋老先生更是激动的撵着自己的胡须，看着那仿佛机关怪兽般吞噬着土地的曲辕犁，忍不住乐开了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会存在如此神奇的东西，有了这架曲辕犁的帮助，百姓们耕地的时候就会轻松许多。效率大大提升，能开垦播种的荒地就更多了。那这岂不是说明粮食的产量也会大大提升？

因为年纪太小不被允许使用那架曲辕犁的宁宁这会儿就站在宋老先生旁边，不小心听到了宋老先生无意识说出来的话，十分笃定的摇了摇头。

“那也不一定。如果这样的神兵利器不能掌握在百姓手中，那么它们只会是地主豪强用来敛财的工具。别的不说，如果它价格太过昂贵，就等于被垄断，普通百姓能用得起超过十两以上的农具吗？到那时候，这些能够提高种地速度的工具也只不过是被束之高阁，或者只用于小部分地方的工具，完全不能达到普及的效果。”

“我和二表哥弄出曲辕犁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用到，而不是为了给那些门阀服务。我不喜欢这样。师父，难道您不是这么想的吗？”

宋老先生手里的胡须顿时又多了几根，他怎么可能不是这么想的？他就是因为这么想才会被皇帝驱逐出政治权利中心流放到这冰天雪地的北境。只是很多人都把他的话当成呓语，觉得他好像是读书读傻了读疯了。

这天下百姓本就是为了更高阶层的人服务而存在的。如果百姓不安分守己，种地产粮，少部分人的安逸生活怎么能保证？如果百姓得到太多的粮食，就容易生出不轨之心。就是要让他们维持在一个半饥不饱的状态，既让他们看到生存下去的希望，又让他们没有力气去搞事儿，才能让他们听话。愚民政策，其实这样的政策已经绵延数百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偏偏宋老先生要跳出来指责这项政策的不妥之处。自然会被群起而攻之，毕竟如今在大黎朝堂内掌握全部话语权的，都是那些被普通百姓供养的高官显贵。他们怎么可能放下自己手中的既得利益去给那些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平民百姓做主呢？

这天下的财富权力一共就这么多，如果把这些权利分给其他人，自己手中的岂不是要少上许多？就算少的不是自己的那份儿，也可以抢夺更多的资源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宋老先生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初那些同朝为官的同僚们对他的嘲讽之语。

“我说宋帘，你是吃饱了撑的吧？好不容易从平民百姓爬到如今这个地位，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不好好享受得之不易的人生，却还想着为那些平民百姓做主，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别的不说，我且问你。你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平民百姓顶撞陛下，被贬官流放。有任何一个百姓知道你现在的窘境吗？他们只会知道你是因为顶撞陛下而获罪流放。不可能知道你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而触怒陛下。就算他们知道了，他们会为你说话吗？他们所发出的声音又有谁能听到？”

“不过些许匹夫而已。就算振臂高呼，也只能听见自己那渺小而可笑的声音。不会别人称呼你两声夫子大儒，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可以改变天下现状的圣人了吧？圣人早就死了。活到现在的只是我们这些俗人。”

“我们肯定是没你高贵。毕竟我们生来就享有这一切。而你，却要花费那么多努力才能勉强到达我们的起点。宋帘啊宋帘，真是当了官儿也去不掉身上的泥土味儿。滚去北境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做到自己说的话。”

“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这就是个脑袋有毛病的。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个地位，竟然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得罪陛下。这种人就算留在朝堂上也走不远。亏我当年还觉得他是大有可为之人，想把自己妹子嫁给他，现在想来，幸亏当时没嫁。要不然现在我得气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