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眼皮低垂,长长的睫毛显得可怜,
“争斗,阶级,管理与被管理,分配与被分配……这些都是不幸福的因素。如果是在一个幸福的世界上,我不会被认定为为‘严重威胁’,他们不会找上门来,你也不会感到困扰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薇拉忽然笑了。她第一次笑了起来。童孔里闪烁着“解答出问题”的光芒。她笑着对从灵说,
“我稍微理解了一些。”
“理解了什么?”
“该如何创造一个幸福的世界。”
从灵越发困惑了。但事务员们越来越接近她们了,现在不是讨论幸福不幸福的时间。她咬着牙说,
“不能让他们找到你。”
薇拉说,
“没关系。即便他们找到了我,也没关系的。”
“不!我不怕他们伤害你,我怕你伤害他们!”从灵紧紧捏住薇拉的肩膀,“我虽然很讨厌你这种突然出现,给人带来困扰,又甩不掉的家伙。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得带着你远离一切有人的地方!”
“你在生气。”
“我当然会生气!”
薇拉忽然踮起脚,额头紧贴从灵的眉心。她闭着眼说,
“我把幸福分给你一些,不要生气了。”
从灵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安宁下来。不止是情绪上的变化,与之一起发生变化的还有她的意识。在得到薇拉的“幸福”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意识之中好像有一扇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些。从那扇大门中,流溢出一些奇异的力量,以及一些闪烁的记忆碎片。
这一刻,她理解薇拉所说的“我能让你成长,让你获得完整的自我”是什么意思了。
薇拉的“幸福”可以加速她的觉醒。加速她作为神灵,作为本体是一只八眼焰色狐狸的记忆的觉醒。
意识到这一点后,从灵再看向薇拉的眼神变了。她低声说,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合理的……总之,谢谢你。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离开吧,不能让他们找到你。然后,在你成熟之前,就不要待在有人的地方了。”
薇拉点头,
“我听你的。”
这是一场从灵说不清楚,无法“选择”的“私奔”。
对还是错,她完全没有概念。就只是觉得,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是自己被薇拉困扰了,现在却偏偏要带着她逃跑。
以从灵现在的能力,一心想要逃走的话,事务员们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搜遍了整个俱乐部的大楼,也没找到任何关于“严重威胁”的痕迹。非特局只得无果而归。
但是这件事,一定不会就此结束。因为,当非特局在那些遇难的事务员们的执法记录仪里,目睹了薇拉是如何“杀死”他们的时候,就注定了“幸福”一词,会逐渐被人所了解。
很快,关于这件事的全部信息被整合成一份报告,提交给了非特局在首都的总部。
总部立马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派遣了一些具备特殊能力的事务员,迅速赶往知冬市。
……
知冬市郊外的一座未被开发的山上。从灵站在悬崖边的草地里,俯瞰知冬市的城市风光。薇拉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从灵蹙着眉,低声喃语,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事啊……明明应该把她的事上报给俱乐部才对。我却带着她逃了……”
她回头看向薇拉,心里想……难道这个家伙还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我的判断吗?以至于我做出这种蠢事。
“你在想什么?”薇拉在草浪中前进。
一米多高的野草让她几乎只能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穿行在风吹草浪间,不论怎么看,都是绝美的景色。
美好的事物,能带给人幸福的感觉。薇拉本身就是幸福的完美体现。
可对于从灵这个不幸福之人而言,她就显得恐怖与残酷了。
从灵背过身,
“没什么。”
薇拉说,
“我在想,你是不是并不想成为幸福的人。”
“如果幸福是别人给予的,那的确不想。我只想通过自己获得幸福。”
薇拉陷入思考,
“通过自己获得幸福……可这本就无法实现啊。生命无法依靠自己实现理想的状态,只能不断地追求。”
“你说这些我都不懂,也不想懂。在你面前,我就是个无知且愚蠢的人。但作为愚笨之人的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追求。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给予我幸福感。难道你觉得强人所难也是幸福的一部分吗?”
薇拉摇头,
“你还是不理解我所说的‘幸福’是什么。那不是一种情绪,也并非一种感受,而是生命的层次。当一个生命进入了‘理想的状态’,就会获得‘幸福’。也许,用地球的语言来描述,你会理解一些。我所说的‘幸福’,你可以当做是天堂。获得幸福的过程,就是‘前往天堂’。成功抵达‘天堂’后,生命便会进入最理想的状态,不需要进化,不需要成长。”
“所以,为什么非要‘上天堂’呢?”
薇拉一下子顿住了。的确。她只知道自己应该指引地球的生命“上天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也不知道?”从灵挑眉看着薇拉。
薇拉摇头。
从灵说,
“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敢肯定这是正确的?万一,你在做一件大错特错,祸害一方的蠢事呢!”
薇拉眼中第一次升起一些迷茫,
“可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从灵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我告诉你。对于一个人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应该做的事’。人所要做的事,都是生命、社会、文化、群体等各种因素,共同赋予的。法律赋予了人要遵守规则这件事,生命赋予了人要进食、呼吸这些事,社会赋予了人要学习、要交交际等事……所以,是什么因素,赋予了你要带着整个地球‘去往天堂’这件事呢!”
“我……不知道。”
“是啊,你甚至不知道你是谁。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从灵生着闷气走到一边坐下。
薇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对不起。”
“不必跟我道歉。我没有那样的资格接受你的道歉。”
薇拉坚定地说,
“我会找到答桉的。到底是什么因素赋予了我‘要将幸福传播到地球’这个使命。”
从灵看了薇拉一眼,没有说话。
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
“要下雨了啊。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