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很认真。绝无戏耍行径。”

蒙巴托神情愠怒，

“我无法想象会有人用十五种材料，去炼制一份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魔药。这太蠢了。告诉我，你是不是这样的蠢人？”

如果黎木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蒙巴托一定会站起来转身就离开。

他是一个将炼金术视作比生命还神圣的人。他无法接受这种蠢事。

黎木笑道，

“当然不是。我再提醒你一下。只需要一种材料就能炼制出那份魔药。”

“一种！”

蒙巴托惊声说。我明明感受到十五种材料都跟那份魔药有关啊！为什么只有一种？

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难道只是个表面正经的龌龊之人，在戏耍我？

蒙巴托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想要指出一份材料。

他的手指在这时不知为何颤抖起来。似乎在做一件很重要但很可怕的事。

是的。对他而言，很可怕。因为他并不确信到底是哪种材料。如果错了，就等于说堂堂炼金之神连一份基础魔药都看不透。但要在十五种材料里，运气好指出正确的材料的话……不……我已经沦落到要靠运气去指认一份基础魔药的材料吗？

蒙巴托最后没有赌上自己的尊严。他坦然地接受自己无知的事实，

“我不知道是哪种。”

黎木的神情始终很轻松。他开口说，

“其实，你随便指认一种，都是正确的。”

蒙巴托立马紧皱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黎木嘴角牵起微笑，

“意思就是。这十五种材料，每一种都是那份魔药的配方材料。”

“但你说只有一种！”

“是的。只需要一种材料就能炼制一份魔药。但，这十五种，每一种都可以炼制出完全一样的魔药。”

这一瞬间，蒙巴托好似觉得自己在听天书。一种魔药，可以有多种配方，这很容易理解。但可以炼制出完全一样的魔药？！

不，这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材料的属性即便相同，但材料本身不同的话。任凭炼金术如何高明，都不可能炼制出完全一样的魔药！”蒙巴托的语气有些用力，“绝不可能！因为材料本身是有差异的！”

他从未见过能用两种不同的材料炼制出完全一样的魔药的事。

黎木眼中顿时神采大放，

“那么，我要告诉你，炼金术的终极智慧之一是殊途同归！万物皆归于同一种本源！”

“不……”蒙巴托感觉自己两千多年的认知要被颠覆了。他像沙漠里渴求水的人一样，以沙哑的声音说，“不可能！”

如果承认黎木的话，就等同说是两千多年的炼金术原理都是错的。如果那样，一定是不可思议的人生灾难！

蒙巴托必须要坚持自己的信念。他居然有些失去了作为炼金先哲的从容，

“你拿什么证明！”

黎木平静地看着他，

“那么，我就在你的面前，用这十五种材料，炼制十五份魔药。到时候，你再来看？”

“好！”蒙巴托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吐出这个字的。

他的眼睛张大，目光锐利。任何把戏都逃不过他的监督。他想，如果这个年轻男人耍戏法，一定立马识破，然后以愤怒对待其对炼金术的谬误，

“开始吧！”

黎木右手一挥，顿时，十五种材料全部浮空。

从他右手食指分出十五到炼金原力，包裹材料。

蒙巴托顿时意识到，他要同时炼制十五份魔药！

一心十五用？还要炼制那种没有一丝杂质的魔药？

这怎么可能！

他紧紧地盯着。

十五种材料，同时旋转起来。渐渐地被柔和的白色光晕包裹，看不到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蒙巴托试图看穿黎木的手法。但，他立马发现，黎木使用的炼金手法是他从未见过的神秘手法。

十几秒过去后，黎木垂下手，轻松地笑着说，

“好了。”

蒙巴托惊声说，

“好了？！”

这十几秒里。他没有看穿哪怕一秒钟里发生的事情。

白色光晕散去。映入眼帘的，是十五份漂浮在空中的魔药。

黎木伸手，

“请感受一下。”

蒙巴托满是皱纹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额头渗出一丝汗。对此，他不禁有些自嘲。居然会被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恢复类魔药搞得这么狼狈。

他调整好心态，闭上眼，十分郑重地感受。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

三分钟

……

十分钟过去后。蒙巴托睁开眼。目光前所未有地迷茫且失落，

“我……输了。”

十五份魔药，完全一样。

当然，他完全可以假装它们不一样，以此表示自己没有输。但那是对炼金术的侮辱。是人称他蒙巴托为神，但他唯一的神就是炼金术本身。

黎木的确很尊敬这位炼金先哲。蒙巴托对炼金术的热爱，是至高无上的纯洁。

他认真地说，

“这不是什么赌注，无从谈起输赢。我只是在向你证明，炼金术的终极智慧是一切同源。我所使用的炼金手法，正是根据这份智慧而来。”

汇聚了无限世界里，所有炼金术相关的配方、术法、哲思的《深邃思考》，才是终极智慧。

只不过，这本终极智慧，所有的内容，都在表达同一种思想：

“万物同源，万法同源”。

黎木从《深邃思考》里学得的炼金术，正是依照终极智慧所得的最完美的炼金术。

事实上，他在炼金术上的造诣远不如蒙巴托这位炼金先哲。

但，即便是炼金先哲，也无法理解何为完美的炼金术。毕竟《深邃思考》是一切世界里一切炼金术的集大成者。

黎木将生命补剂的配方交给蒙巴托，

“这是配方。”

蒙巴托只是看了一眼，便如痴如醉，

“多么简洁，多么优美的配方啊……简直是造物主创造世界的完美公式……”

黎木这时候才说，

“我所向你付出的代价便是这份终极智慧。”

他本以为蒙巴托会因此而兴奋。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小看了这位先哲的高尚。

蒙巴托摇头说，

“我并非企图这份终极智慧。只是看到这份配方的瞬间，我就明白……那等智慧，是我无法参透的。”

“不，我都可以参透，你一位炼金先哲，也可以。”

蒙巴托长呼一口气，

“我确信我做不到。我也确信，你本身就有着与炼金术的终极智慧相匹配的智慧，才能参透。你是特殊的，而我不是。”

特殊的……

黎木一直以来，从不觉得自己特殊。只不过是中了人生彩票，遇到了安全屋，才得以改变人生。

但是，“呢喃”的话，蒙巴托的话……似乎都在说，他是特殊的。

到底特殊在哪里？

黎木看着蒙巴托，

“那你还需要什么吗？”

蒙巴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

“炼制那些基础魔药，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黎木点头，

“是的。”

蒙巴托长呼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答应你的交易。”

黎木还没来及喜悦，听见他继续说，

“但是。既然为你炼制魔药的并非我，而是我的那些孩子们。那么，交易的收获，应当归属于他们。唉——”他长叹一口气，“你所展示的终极智慧让我明白，我已经无法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进了。尽管我早就意识到了，却始终不愿接受。现在，彻底接受了。但是，在欧尼塞斯大陆，那些依旧对炼金术怀以赤忱之心的孩子们，还有希望。”

蒙巴托语气激动，

“他们还年轻，还有希望去参透那份终极智慧！所以……请原谅我的冒昧，请原谅我的贪心。我希望，你能亲自为他们讲授一节炼金术原理学课程。哪怕只是一丝智慧，如果能被他们习得……我也心满意足了。”

黎木意识到，蒙巴托在极力为欧尼塞斯那些年轻的学徒们争取。

他在为他们争取更加广阔的世界。

黎木心中不禁升起敬意。这才是真正的神明啊，真正有着高尚人格的先哲。

蒙巴托此刻的眼神显得有些脆弱。好像在为自己的无礼冒昧感到难过……毕竟，那种智慧一定是非常珍贵的。要求那么珍贵的代价，真的可以吗？

黎木深吸一口气，沉声说，

“我同意你的要求。合作愉快。”

蒙巴托高兴得像一个小孩，

“噢！这是欧尼塞斯大陆的荣幸，是所有奔走在炼金之路上的孩子们的荣幸！我代表他们，向你表达真挚的谢意。”

他站起来，以两千多岁的衰老之躯，颤抖着弯腰。

黎木没有拒绝。

这是蒙巴托的尊严之礼，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他舒了口气，手指轻动。随后，一团火焰燃烧起来，又迅速消退，留下了一份契约，

“这是交易契约。这份契约将见证我们的交易。不论是哪一方违背交易，都将受到契约的惩罚。惩罚是炼金精神。对于你所在的一方，契约的履行者由你决定。”

蒙巴托没有丝毫怀疑，签订了这份契约。履行者为他本人。

他绝不相信，一位能参透炼金术终极智慧的贤者，会以诚信为代价欺诈他人。

黎木并不知道，蒙巴托已经将他视作一位智慧的贤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