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黎木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这时候,刚好有一个报童经过。他对着报童喊了一声,将折成纸飞机的纸币飞给报童,对方便朝他的窗户里扔了份报纸。
动作流畅而自然,娜塔莎看得发呆。她似没注意到之前的问题,问,
“看报纸?这不像你。”
黎木接过报纸,
“这个地方看报的氛围很浓,可能住得久了,就被感染了吧。”他抖了抖报纸,放到一遍,“你呢,那次过后,你做了些什么呢?”
娜塔莎坐得很直,即便是很放松的状态,她也始终如此,
“分开后,我返回了深层空间,找到了‘个’,向他表明了我的想法。‘个’没有就此评价什么,他欢迎任何一个想要挑战世界,超越世界的人。在他的帮助下,我进入了登临世界之极的试炼大道。
“试炼大道,是一个高度抽象的地方。甚至不能用‘地方’来描述,那里好像能把一切都变成是某种既定的规则。你只能在规则之内行事。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又面对着什么。只是跟随着本能与直觉不断前进。也许,根本就没有‘前进’这种说法。
“时空毫无意义,生命毫无意义,连思想也变得毫无意义。你无法在那里找到任何一件值得追求的事与物,终日沉顿在某种浑噩的状态里。可偏偏你又觉得你在收获着,在成长着。你无法去解释这种成长,但它就是在发生。
“你无法判断‘成功’与‘失败’,无法判断‘是’与‘否’。你只是跟随着直觉,直觉让你去往哪里,你便一定会去到哪里……直至某一天,你终于见到了你想见的东西。”
黎木笑问,
“在那里,你想见什么呢?”
娜塔莎笑得更加浓郁,
“你以为我想见你?”
“如果是这样,我很开心。”
“当然不是了。黎木,你对我说过,不要我为你而活。所以,那时候我所想见的其实是我自己。”
“你自己?”
“嗯,我看到,我,在终点等着我。与我在终点握手那一刻,我才真的觉得,这条试炼大道,是我认可世界,更是认可我自己的一种选择。在那个短暂的瞬间里,我从神灵退回浩瀚种,从浩瀚种退回巨象种……直至退回到最开始的我。我潜游在深海之中,望见来自海上的光,波光粼粼。我摇动尾巴,用尽全力,一刻不停歇,冲出水面。那一刻,我便成为了现在的我。”
讲述这段故事时,毫无疑问,娜塔莎就是全宇宙最美丽的。
黎木可以想象得到,娜塔莎跃出海面,在阳光下,摇曳海蓝色之影的场景。
“没能亲眼看到那样的场面,可真是遗憾。”
娜塔莎轻轻一笑。她呼出口气,表情沉静下来,
“当我离开试炼大道,回归现实时,想立马告诉‘个’我的所见所闻以及收获。但我只看到了‘个’正在不断腐烂的庞大身躯。”
“腐烂?”
“是的,并非是自然腐烂,而是一种拟定的腐烂。也就是说,他的腐烂,是专门为他定制的死亡仪式。”
“亵渎?”黎木立马想起当初清理者攻击娜塔莎时的手段。
“更高级的亵渎。‘个’本身是超规格生命,虽然他并非是依靠自由的个体意志成就超规格的,但一般的攻击,对他肯定是没用的。亵渎他的存在,一定掌握了基本法则。”
“天使?”
娜塔莎说,
“我找到‘个’时,他还未彻底死去。不过,他看上去也并不对生有所向往了。我猜想,他遭受亵渎时,可能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心。我问他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只是不断重复地对我说,‘我有罪,神不会宽恕我。’。很难以理解,如此理性的‘个’会说出这种话。”
“他犯了什么罪,他的神又是谁呢?”
“无从知晓,答桉看上去也并不存在于他那腐烂的身躯上。那之后,我寻觅到一些痕迹,跟随那些痕迹,来到了这里。在这里遇到你,我也很意外。”
黎木眉头攀上一些郁结。娜塔莎离得他近一些,安慰地问,
“黎木,从昨夜开始,你就心不在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黎木看着她的脸说,
“娜塔莎,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地方,主要的原因就是,我感受到‘呢喃’的故乡就是这里。但,我为什么能感受到‘呢喃’的故乡呢?这毫无依据,就像是忽然出现的。茹莲娜曾对我说,我与无限意志之间,连接着一条模湖的,但又密不可分的纽带。那条纽带,会吸引着我们,不断靠近。”
“茹莲娜是谁?”
黎木讲述了茹莲娜的故事。
娜塔莎十分惊奇,
“居然还有这种神人?不过,有办法切断那条纽带吗?”
“不。切断纽带的结果就是,我与无限意志,将直面彼此。茹莲娜还说过,不要把无限意志拟人化,不要先入为主地将其视作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情感生命。虽然她没有说无限意志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也许正因为彼此的吸引,我逐渐意识到,无限意志是一种现象,一种由无限宇宙里,所有的事,所有的物,所有的生命共同堆砌出来的现象。任何现象,都具备典型的效应。无限意志的效应大概就是……无限宇宙中总会出现行使其意志的存在。脑域之主是那样的存在,如今……我曾经的伙伴,也是那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