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吵？”突然小阁间的门被闯开，一个小男孩气势汹汹地进来，声音粗鲁又蛮横。小颜害怕地抱头蹲在床边，眼睛里都是惊恐。

齐月与小男孩四目相对，小男孩惊恐地瞪大眼睛，下一秒拔腿就跑，大声喊着：“娘亲！有坏人来了！”然后又换成刚才威风凛凛的气势，“所有人都给起来，给我把她轰出去！”

树中世界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婴儿的啼哭、尖叫在空间中回荡，房间在震动！齐月施法将小颜和阿维用金色的灵气罩住，只身冲了出去。树枝构成的空中楼梯开始毫无规律地抖动，空中数百个紫红色的小球开始闪烁，中间的巨大物体在加速跳动。

先干掉苒玲！齐月踏着阶梯，向最高处冲刺，数百个小鬼从四面八方的小球中涌出，像发了疯似的朝着齐月追赶——这些孩子被控制了。齐月不敢使剑，这把剑对于妖魔鬼怪皆是酷刑，若是伤到要害便是灰飞烟灭，而这群滞留在凡间的幼儿无辜。齐月只能通过灵力击退一个又一个向前拦路的婴孩。

孩子的啼哭和尖叫冲击着齐月的耳膜，齐月逐渐接近顶端的大球，拔出剑来扔向中心！

大球被刺穿的一瞬间，鲜血从球中涌出，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鲜血似乎激发了这群鬼怪婴孩的狂欢，一个个怒目圆睁，口齿如野兽般大张——疯子！苒玲这个疯子！齐月暴怒，却还是不愿用剑伤害小鬼。将剑收入剑鞘中格挡住小鬼的一次次猛扑。

数量太多了！齐月被这群小鬼咬伤、抓伤、挠伤，每一次的让步似乎让他们得寸进尺。可恶！齐月陷入了两难，在众多小鬼的攻击下陷入被动。

“原来无伤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啊？”女人嘲讽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血色空间。

“苒玲，你给我出来！”齐月甩开周围的婴孩，灵力注入地面向四面波动散开，挥倒一片孩童。这些小鬼停止了进攻，隐匿在血色中。

“听说，是小颜和阿维把你引来的？”女人诡异的声线再次响起。

“你也是母亲，为何要对孩子下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苒玲放声大笑，“我难道不是一个好母亲吗？这些孩子都是被他们爹娘抛弃而死的，是我！是我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家！”

“家？他们本可踏往阴间重新转世投胎，你因为一己私念将他们滞留凡间，哪里算得上一个好母亲？”齐月高声质问道。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无伤才是这世间最大的恶人，不然怎么会连十八层地狱都抵不了你的罪！”苒玲骂道，然后又恢复了原来诡异的声线，“来，我给你个礼物。是小颜和阿维不听话带你来的，我让你看看如何管教孩子！”

齐月顿觉不妙，只见装着阿维和小颜的小球轰然掉落，齐月飞奔着想去接住，却在拥抱小球的一瞬间跌入失重的虚无。

厚重的血腥味，婴孩无助的尖叫，和如脉搏般生生跳动的紫红色小球，逐渐消失在感官中。

黑暗过去，等她睁开眼睛，却发觉她回到了儿时与母亲居住的别院。齐月看看手，自己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站在院子前，地上伫立着她亲手做的木桩，还躺着一把匕首——应该也是自己从兄弟的练武房偷来的便宜匕首。别院虽然偏僻冷清，但绝对说不上荒芜。院前有一棵很大的梨花树，现在正开着花，梨花如雪般飘落在发梢，留下一吻清香。

齐月将它捡了起来，刚起身就看到房门打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房里出来——她的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就离世的母亲。时间和记忆一瞬间被拉得好远，脑海中面容模糊的女人和现在面前的女人合二为一，成了真正立体的娘亲。

“月儿，过来喝桂花羹……”女人开口了。

齐月曾无数次回忆过女人的声音，但是记忆褶皱都时光抹平，她想不起。齐月一时怔在原地，背手把匕首插在腰后的皮带。

“你个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学着男人打打杀杀，”女人嘴里嗔怪，眼里确实诱人的温柔和慈祥，“过来喝桂花羹。”

齐月眼眶湿润着走近，端起碗，拿着勺子喝了一口，太甜了。

“好吃吗？甜吧！”女人微微弯腰，笑脸盈盈的温柔像要将小齐月包裹。

齐月满足地点点头，她看着母亲的脸，想再多看一秒，因为多看一秒可以记很多年。最后一秒，已经够了！清醒而残忍的决定——她抽出腰后的匕首，朝着母亲的胸口刺去。

“你错了苒玲！”齐月对着母亲的脸大喊，眼中噙满了泪水，也许她不是她真正的母亲，但她确实刺向了她的心脏。

齐月很清楚，她习武是在她母亲去世之后开始的，梨花在春天开放，自是不会有桂花的，而那碗甜甜的桂花羹，也不可能会是她母亲做的——偏僻的别院怎么会有那么多甜甜的糖呢？以前桂花羹的味道她记起来了，她母亲只堪堪放了一点糖，混着桂花和水几乎尝不出味儿来。齐月那时闹着说不甜、难吃，却还是视若珍宝的把它喝完了。从小受苦的孩子想要糖吃，等能吃上糖的时候，却发现受不了甜了。

“齐月……”熟悉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

齐月猛然抬头，她的母亲消失了，而她的手上的匕首，插向的却是刘知易的心脏。

刘知易感受到胸中的匕首和流淌的鲜血，就这样看着齐月湿润的眼眶和满脸鲜血和泪水的痕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