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晄黯淡的黑瞳抖了抖, 他走过去推开半掩的门，钱谨裕丝毫没有准备，身体往前倾斜，几条泥鳅跳跃到空中，落到他脚边，灵活往前游走。

“咣当！”

慌乱之下, 钱谨裕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人，防止自己趴在地上，他还未完全站直身体, 就悬空跳跃，酒瓶都被他丢到地上。

这边动静太大，导致何一栀无法集中精力看偶像剧, 她不耐烦扭头, 准备叫老舅安静一点, 就看见老舅蹦的可欢快了。何一栀剥一块棒棒糖放进嘴里，歪头不解看着老舅, 一条泥鳅蹿到客厅, 老舅一脸惊恐念叨“不要过来——”何一栀转动棒棒糖, 杏眸大眼骨碌碌转几圈，蹦蹦跳跳到老舅身边, 撸起袖子抓泥鳅, 泥鳅太滑了，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抓住泥鳅的头和尾巴，举高送到老舅眼前。

泥鳅奋力扭动身体, 发出“吱吱”恐吓声。

“我、我接了一份工作，还没有准备好材料，一栀，你和钱晄把跑出来的泥鳅抓进盆里，最好剪掉泥鳅的头，我忙完工作就做饭。”钱谨裕侧着身子走几步，紧接着小跑冲进书房。

“...哈？”何一栀一脸困惑。

钱晄紧蹙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线，弯腰抓四处逃窜的泥鳅。以前他倒是非常怕蛇、泥鳅、蚯蚓这类动物，十岁那年，他连续被班里的同学捉弄，对这些顺杆子往上爬的动物有了免疫力，并且能快准狠抓住它们，当着捉弄他同学的面捏爆它们的头。

何一栀一会儿看紧闭的门，一会儿看抓泥鳅的表弟，过了三四分钟，她边笑边帮忙抓泥鳅：“老舅怕泥鳅，鹅鹅鹅…和我爸一样，他俩不会是亲生的吧！”

钱晄看她一眼，垂眸沉思一会儿，便翻箱倒柜查看泥鳅有没有钻进去，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全部泥鳅都在水槽里，他干净利落剪断泥鳅脖子，锋利的剪刀划开泥鳅肚子，洗干净泥鳅，他把泥鳅剪成一段、一段的。

“爸，弄好了。”钱晄敲了两下门，回到客厅规规矩矩坐在单人沙发上，一会儿研究地毯，一会儿撇头看书房的门。

“呃——”何一栀撇撇嘴巴，十分无奈耸耸肩膀，好吧，好看的美人都有脾气，可以理解。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做贼心虚掏出手机，戳戳捣捣手机键盘，然后躲进房间给sandy打电话，窃窃私语和sandy聊一会儿天，回到客厅咳嗽一声，故意弄出动静。

什么东西这么香？她眯上眼睛伸头嗅了嗅，身体藏在墙后面，露出一个脑袋偷窥厨房。我去，她只不过回房打一通电话，老舅啥时候出来的呀，炖啥了呀，贼香。

何一栀手背到后面，左看看，右看看，晃晃悠悠凑上前，伸头瞧锅里炖了什么，见老舅转身切菜，她立即直起腰，大大咧咧掀锅盖。

一双筷子落到她手背上，何一栀炸了，除了她家母上大人敢打她，谁敢打她，艹，干不死他。

“两块咸肉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一些干辣椒、花椒、八角都是村里人自己种的，太阳烘干，我也带来一些。炒香咸肉片，直到炒出猪油，然后放这些佐料爆香，最后放入泥鳅、酱油、醋、水，中火慢炖，香吧。”钱谨裕把筷子放在一旁，温温吞吞洗青菜，眸中闪现一丝窘迫、自卑，他用自认为何一栀听不见的声音，说，“本来送给你妈的…太寒碜了。”

何一栀像被扎破的气球，瞬间蔫吧了。好吧，她不欺负性子软和，又自卑的人，怕自己没拿捏好力度，把人欺负自闭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钱谨裕拉着何一栀陪他，说话只说一半，留一半给何一栀猜，何一栀刚露出凶悍的表情，准备摔锅、砸碗，拆了厨房，撞上老舅伤感、自怜又卑微的眼神，仿佛她声音稍微大那么一点点，就把老舅弄哭，她又蔫吧了，想走还走不成，被老舅拿捏的死死的。

一份荤菜、两份素菜、一份汤终于摆上盘子，何一栀虚脱爬到桌子上，唉呀妈呀，母上大人和老舅不会在娘胎里互换了性别吧，她恶寒抖了抖身体，拿起筷子狂夹菜吃，给自己压压惊。

钱晄能听到父亲和表姐谈话内容，他并未觉得父亲反常，对于他来说，在老家父亲自言自语，与拉着表姐聊天并没有太大差别。

钱谨裕、钱晄父子吃饭，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只夹面前一个盘子里的菜。

泥鳅摆在中间，两道素菜一盘摆在钱谨裕面前，一盘摆在钱晄面前，因此父子俩只夹面前的素菜。

老舅烧的泥鳅虽不及大厨烧的工艺复杂、摆盘精美，但她吃到了家的味道，野性十足。何一栀吸溜的十分快换，不用担心被鱼刺卡到，一口一个，真爽。

一盘泥鳅被何一栀解决大半，她突然意识到老舅、表弟似乎没吃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