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柳姨娘每次出府, 都要搞非常大的排场,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地位尊贵。今天两人出府,只带了三个心腹婆子鬼鬼祟祟从偏门出去, 钱慕珣觉得其中有问题,断定两人又再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悄悄跟了上去, 一个老夫人陪嫁婆子慌里慌张查看四周, 赶忙扶着老夫人进入一间两进门的小院子, 柳姨娘尾随其后。
钱慕珣扯掉荷包在手里掂了掂,观察到四周没有人, 他火速把荷包放到院子门口, 然后他假装弯腰捡荷包, 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他隐隐约约听到陌生女人声音,女人的声音很是娇.媚, 听的他骨头又酥又软。钱慕珣心中警铃大响,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越是柔.媚的女人越危险, 他拿起荷包转身往回走。
“哥。”钱慕澈眼前一亮, 冲上前抱起大哥颠几下, “祖母果然真心疼爱我的。”
他扯着嗓子干嚎,恨不得翻几个跟头, 绕着京城跑几圈, 告诉全城百姓祖母最疼他,他要娶媳妇了。
钱慕澈松开兄长,跑回去拉被他甩在后面的婆子, 边跑边挥手喊:“弟先你一步,提前订下娘子,哥,你别嫉妒呦。”
昨晚庶弟和他提到过要娶熊将军的女儿,他虽然没有见过熊姑娘,但是小院子里的陌生女人绝对不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钱慕珣深感疑惑,他眉头紧锁、原地转圈,很快锁定靠在院墙里侧的长.枪,院墙只到他胸口,他轻而易举抽出长.枪,在墙头上放了一块碎银子。
钱慕澈和兄长擦肩而过,忽然眼前冒出一根长.枪,就下意识握住长.枪。他满脑子全是祖母、熊姑娘,压根没想拿着长.枪干什么,一头冲进小院子里。
“二少爷,老夫人在里面和媒婆商量你和熊小姐婚事。”
“诶,二少爷,你带长.枪进去干嘛!”
柳二爷带抓女干/的人刚到门外,只听到‘长.枪进去’,感慨钱二真会玩,当着婆子的面真刀真枪玩寡妇,让他大开眼界。他使了一个眼色,下人一脚踹开院门,他带来的人一窝蜂冲到院子里。
“钱二,闵大人的儿子刚过世半月,你迫不及待和亡子外室苟合,干男盗女(女昌)的事,必须绑了你和淫.妇游街示众……”声音越来越小,一群人越来越没有底气。
他们莫不是出现幻觉了吧,钱二手里握着真长.枪抵住外室寡妇的眉心,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外室寡妇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皮肤有醒目的爱痕,吓得跪趴地上一五一十交待老夫人让她怎么做的:“小公子饶命,老夫人承诺给小妇人一千两白银,保证送小妇人到外地,让小妇人换一个身份生活。”
沉闷的开门声传到钱慕澈耳畔,他知道凌乱的脚步声有祖母的脚步声,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亲生母亲也在其中。
“澈…澈儿,看在祖母疼爱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祖母求你一件事,答应祖母好不好?”老夫人跪在地上,给亲孙子磕头。
她的亲儿子彻底疯了,侯府带给她的荣耀、底气烟消云散,如今她只能依仗柳家。只要澈儿继续沉浸在女人.身.上,圣上没有由头命令封王送纨绔子弟到京城,兄长回京一定官封一品,诸位夫人们依旧以她为中心,争相恭维她。
来抓女干/的众人屏住呼吸,唯有喉结上下滚动。
钱慕澈反手握长.枪,狠厉挥动一下,半面墙轰然倒塌,尖锐的、泛着冷光的金属直指挡他路人的喉结。
他们额头冒着豆粒大的冷汗,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钱慕澈从一个又一个人身上跨过去,走到院门前,拆掉两扇门,击倒半堵院墙,院内的情况被路过的人瞧的一清二楚。
“澈儿,如果你是嫡子,祖母会处处针对赵文娘母子吗?祖母会处心积虑帮你争取更多的利益吗?祖母会逼疯你爹吗?祖母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现在祖母做的事也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永安侯府败落了,柳府好了你才会好!”老夫人跌撞爬起来,要留住孙儿。
柳姨娘藏在老夫人身后,让老夫人冲锋陷阵。
钱慕澈扛着长.枪,走上前一把搂住兄长:“哥,父亲疯了,祖母老糊涂了,咱们俩的母亲一心礼佛,不过问府里的事。正所谓长兄如父,侯府你当家作主。”
钱慕珣被迫跟随弟弟到将军府,起先他不明白弟弟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弟弟被熊将军追到树上,弟弟扯着嗓子大喊:
“我要做将军府的上门女婿,我都把永安侯府当家的带来了,赶紧商量把我抬进门的时间,先说好,小爷我没有嫁妆,你们看着给彩礼。”
钱慕珣身体一软,差点从石凳子上滑到地上。
长棍本来对准钱二的屁股,熊将军艰难吞咽一口口水,反手耍长棍捶自己后背。
将军府只剩静贤一根独苗,他清醒的时候,总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盯着女儿哭,他走后,没有人给女儿撑腰,他绝对不能贪心要求女儿、女婿其中一个孩子姓熊。
他盯着猴在树上的香饽饽看了半天,看来老天带他不薄,儿子尸骨留在边关,上天给他送来一个上门女婿。他的计划被打断,得找永安侯重新商议,寻找一个更稳妥的办法护住孩子们。
不过在此之前,先搞定钱慕珣。熊将军“咻”一下,把棍子甩给下人,脸上堆满笑容坐到钱慕珣对面,朝老管家使眼色:“上一坛酒,本将军和贤侄痛饮美酒。”
老管家脸上的愁云被喜色冲淡,一年以后,将军府将会迎来一位新的小主子。他背着将军擦拭眼角,亲自带领下人抬最烈的酒。
不一会儿,石桌上摆放三坛酒,钱慕珣小腿肚子发抖,拱手说:“将军,晚辈还有事,改日……”
钱慕澈麻溜爬下树,蹿到跟前,搂住兄长的脖子:“哥,我爹难得清醒,你别扫他的兴,他生气发狂,你负责吗?”
这声爹叫的熊将军神清气爽,拎起酒坛,哗哗倒了三大碗酒,端起一碗酒塞进钱慕珣手中:“如果你不喝酒,本将军发疯了,当场表演头撞石桌给你看。”
钱慕珣端起酒碗,弟弟不停地劝他“喝吧、喝吧”,长姐出嫁他都没有这么强烈的心酸感,对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他只能含泪喝一口,他呛的俯身咳嗽,这酒太烈了。
熊将军、钱慕澈咕噜咕噜喝完一碗酒,和喝白开水一样。钱慕珣皱眉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不可能比弟弟逊色。
熊将军和钱慕澈快速交换眼神,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十分默契,很快把钱慕珣灌醉。
钱慕澈捧着哥哥的脸,教哥哥念。
钱慕珣糊里糊涂跟着弟弟读,语句并不连贯:“永安侯府我说的算,和熊将军换了阿澈的生辰八字,找人测字,天定良缘,我和熊将军订下阿澈入赘将军府。”
钱慕珣说完这些话,实属不易,说完最后一个字,醉死趴在石桌上。
老管家笑眯眯叫了声姑爷,递上两份三人喝酒时,他写好的婚书,还有一块红泥。
钱慕澈很上道,果断手握兄长的大拇指在婚书上画押。
老管家快速抽出一份婚书,几个下人头凑在一起吹干手印,他叠好婚书跑的贼快。将军脾气阴晴不定,把婚书交给将军保管,他担心将军发狂撕毁婚书,还是他暂时替小姐保管婚书,比较妥当。
钱慕澈和熊将军互捧彼此牛逼,两人被彼此捧的心花怒放,钱慕澈才背着兄长回侯府。
他安顿好兄长,拿着婚书冲出去找父亲,他在衙门里找到父亲,也不避讳人,得意地说:“爹,将军府下月初十到永安侯府迎亲,反正也没有人到永安侯府和喜酒,你安排人贴红喜,点红灯笼就行了,哦,对了,给儿子准备一套喜服,有没有嫁妆,熊将军不在意,要彩礼你别要的太多。”
这么多人想看他的笑话,想看他办浑事,他就浑给他们看。
堂堂男子汉把自己嫁了,已经没有资格和兄长争夺侯府财产,他倒要看看祖母怎么以为他好言论,做尽坏事。
官员们忙的捡掉在地上的下巴,永安侯府没有一个正常人,堂堂大男人怎么说把自己嫁了,就把自己嫁了呢,丢进全天下男人的脸。
这件事出乎钱谨裕预料,两个孩子成长许多,能为他们的选择负责,既然这是二儿子的选择,他没有理由反对。
钱谨裕小心翼翼把婚书折好,放进怀里。他一副捡到大便宜的模样,朝二儿子挤眼睛,撞二儿子肩膀:“还是我儿聪明,不花一文钱,就能娶到媳妇,媳妇还给你生大胖儿子、大胖闺女,你就是男人的楷模。”
“必须得,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钱慕澈嘴巴咧到耳后根,早知道父亲这么想得开,他也不用坑兄长,失策啊!
钱慕澈偷偷瞥父亲,被父亲逮住,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傻笑。
父子俩勾肩搭背离开衙门,留下几十个石化的人,他们七嘴八舌议论:“我滴个娘呀,永安侯府没有一个正常人。你们说,封王们正常的儿子被钱二这个傻蛋操练,会不会也变疯?”
“老夫担心封王们儿子回去,一个个吵着闹着要嫁人,封王们会不会不远千里提刀赶来杀我们。”
*
回府的路上,钱谨裕买了两捆红纸,爷俩每人抗一捆。回到府中,钱谨裕给每一个院子发一叠红纸,让他们裁剪红喜,做红灯笼。
永安侯府向来没有秘密,钱二公子把自己“嫁”了的消息从府衙传出,很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其中包括老夫人、柳姨娘。
老夫人命令身边的婆子烧了红纸,用孝道压儿子。永安侯府败局一定,柳府是否败落,还是一个未知数,目前她依旧以柳家女的身份,十分骄傲地说:“哪个外家能不要任何彩礼,把府中嫡女嫁给庶子,只有柳府仁义,能够做到。”
“儿子为父亲守孝三年,母亲,您把侯府半数家产偷偷地送给柳家,说柳家假仁假义,儿子倒是认同。”钱谨裕从她身边走过去,并吩咐老管家,老夫人叫人撕毁的红纸,让老夫人自个儿掏钱买。
钱慕澈胃部痉.挛,柳姨娘、老夫人疼爱叫他,他趴在路边干呕。恶心,太恶心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比蛆恶心的人。
钱慕珣酒醒了,意识到被弟弟、熊将军坑了,他顾不上满身酒臭味去找弟弟。他站在偏院一角的亭子里,远远地看到弟弟边跑边回头和老夫人、柳姨娘争论什么,还时不时干呕。
他一动不动沉思许久,身体彻底被夜幕包围。他动了动,指尖勾住玉佩握紧,玉佩扎的掌心发痛,他松开玉佩转身回到院子里。
钱慕澈沉浸在他入赘到将军府,不用遵守兄长娶妻,他才能娶妻的兴奋中。没料到他今日所作所为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往后余生他不停地跳坑,并且勤快地埋好土。钱慕珣心里清楚自己酒量不好,他也不委屈自己苦练酒量,而是与人喝酒,用毫无破绽、优美华丽的语言让人心甘情愿灌他们自己,他努力做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埋一个坑,让他们防不胜防跳进坑里。
*
钱慕澈真的入赘到将军府,没有嫁妆,也没有彩礼,就如同钱慕澈与熊静贤的婚姻一样滑稽可笑,也没有人到两府喝喜酒,两人的婚礼在京城百姓、大臣、皇室成员笑话声中结束。
到了十五,离月初已过了十五天,老夫人、柳姨娘院子里多出的下人没有领到月钱。钱谨裕有言在先,多出来的下人,自己掏腰包,老夫人用孝道威胁他,他不仅不怕威胁,还特别高兴老夫人把这件事闹大,最好京城百姓全知道。
真正让老夫人闹,她真没有这个胆量。
一晃眼过去两个月,荆州传来消息,柳大人沉舟南下,不承想夜间船撞击到巨石,船沉没了,柳大人、连同随船的士兵沉入江底,打捞三日,仍旧没有找到柳大人尸体。
先是选“忠”世袭爵位,然后画画像,最后把纨绔子弟送到京城,由昔日纨绔子弟钱二训练他们,让他们脱胎换骨。各封王没有借口推拒,只得送子嗣入京。
随着‘纨绔子弟’们齐聚京城,钱慕澈让他们体会到想死却不敢死的辛酸,柳府被大臣们争相围攻,柳府每走一步十分艰难。
三年后。
他们的圣上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向一位大臣发难,大臣轻则被贬成贱民,重则诛九族,鲜血已经染红刑场的土地。
不管他们有没有罪,罪至不至死,都想活下来。有些尾巴没扫干净的大臣,把柳二爷推出去经受老圣上的怒火。
柳家被抄家,负责抄家的官员发现柳家多半财产是永安侯府的,上面有永安侯府的标记,他们啧啧几声:“怪不得钱二入赘将军府,钱大公子娶了一个失去清白的媳妇,家底子都被老夫人搬空了,侯府拿不出彩礼,拿什么娶正经儿媳妇!”
今年钱慕珣一举夺魁,被安排和另一个老翰林修书,在众人眼里,他已被老圣上厌弃,一辈子只能修书。他已经十九了,还没有娶妻,也没有姑娘愿意嫁到永安侯府。一位大家族养的嫡女到寺庙上香,在寺庙后院被一群乞丐撞进水潭里,几名乞丐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了她。
迎接这位姑娘只有两条路,被家族送到家庙代发修行,或者嫁给其中一名乞丐。但是其他两名乞丐不愿意,三名乞丐打了一架,最后商量一个结果,娶共妻。
林侍郎大怒,让家丁乱棍把三名乞丐打出府,心痛做出一个决定,用一尺白绫绞死嫡女。
这群官员把两人的经历放在一起比较,冒出一个想法:“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钱大公子下的套,故意毁了林小姐清白,他抱得美人归。”
“对啊,要不然怎么那么巧,林小姐被绞的快断气,永安侯带着钱大公子到林府耍无赖,求娶林家小姐。”
“嘘,本来林小姐进宫参加选秀,最后她庶妹顶替她进宫选秀。”
话题被扯到皇宫,他们紧紧地闭上嘴巴,四处分散抄家。
被抄家抄到永安侯府的物品,全部连同柳府的家产一道被登记入册,最后被送到国库里。
抄家的册子到老圣上手中,他扫视一眼,就撂到角落里。整整三年了,钱二把世家子弟训练的有模有样,军中的人服钱二,世家子弟和钱二称兄道弟。要知道世家子弟背后站着各个封王,而钱二忠心于太子,太子和各个封王又有千丝万缕关系,他不得不多想,不得不戒备钱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