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呻吟声中隐隐带着一丝痛楚,显然憋得不轻。
陈北冥便加大口哨的声音。
终于,马车里飞奔出一个绿色的身影,冲进茂密的草丛中……
接着,便是潺潺水声。
陈北冥咬着草秆倚靠在马车旁,饶有兴趣地盯着草丛。
只隐隐看到一抹粉红,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稍后,传来窸窣的穿衣声响。
“你若敢逃,我就将你卖到都城青楼中去。”
葛贞儿刚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她极度委屈,被父亲送给景王,此刻却又落入虎口。
都说这位梁王好色嗜杀,每日都要活吃处子的心脏。
为此,葛贞儿怕得要命。
“你……你杀我好啦!”
既然逃不掉,还不如一死。
但转头却看见一张马脸,紧张之下,晕了过去。
小白低头拱拱,嫌弃地朝主人打个响鼻。
陈北冥哭笑不得,走到葛贞儿身前,看着那张秋水澄波,带着几分无邪稚气的俏脸一眼。
“啧啧……还真是个小美人呢。”
便将她扛起,送回马车上。
马车走动间,葛贞儿醒过来。
她在确认车厢里无人后,才小心地爬起来。
检查过衣裙,确认没被轻薄,才松了口气。
掀开帘子一角,看见那个男人正驾车走在官道上。
也不知道要去何处。
看看车窗,再低头瞧瞧明月的尺寸,只能放弃。
“你要逃就赶紧逃,一会儿就到饶州城。”
车厢外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葛贞儿心中一紧。
“你……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要屠城?”
“屠什么城,谁告诉你我要屠城?”
陈北冥掀开帘子,疑惑地看向葛贞儿。
葛贞儿吓得捂住胸脯,退到马车角落。
虽然男人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长得玉树临风,怪好看的,可传说仍然让她很是恐惧。
“你吃人,又喜欢杀人,谁……谁不知道!”
陈北冥随即明白怎么回事,定是逆贼干的好事。
脸色一沉,声音冰冷。
“不错,我就喜欢吃你这样的,你打算先来条胳膊,还是腿。”
葛贞儿犹豫片刻,勇敢地抬起头。
“我可以给你吃,不过你放过我的家人!”
陈北冥看看傻女人,轻轻一叹。
“你爹将你推出来送给个老头子,却还要救他?”
“我父亲是为葛家,也是为饶州百姓!”
葛贞儿坚持为父亲辩护。
陈北冥放下帘子,不再说话。
马车停在饶州城下。
复国军将士在道路两旁列阵,恭敬地看着陈北冥。
他抬头望向眼前的城池,吊桥升起,城门紧闭。
再看看将士手中飞扬的梁王旗帜。
这就有意思。
“本王萧无忌,饶州守将曹原何在?”
然而,城头无人回应。
陈北冥脸色沉下来,自己已经表明身份,对方仍是无动于衷。
显然,城中官员已经摆明心中所向。
他眼神阴冷,下一刻,身形消失在原地。
饶州城头女墙下,守将曹原探出头,发现复国军并没有攻城,心存侥幸地擦擦头上的汗。
蓦地,耳边却响起一个声音。
“你就是曹原?”
曹原傻呆呆地回过头,发现一个大帅比出现在城头之上。
“你……你是谁?”
陈北冥气笑,也不知道这蠢货是怎么当上饶州守将。
而城头的守军,这时才反应过来,举着手中长枪展开冲杀。
“吼!”
陈北冥使出佛门狮子吼,一声长啸将城头的守军震晕。
拎起曹原找到放下吊桥的绞盘。
吊桥放下,复国军将士得以行至城门口。
曹原挣扎着想下来,但根本无济于事。
“你放开我,你……”
陈北冥将大块头拎到自己面前,似笑非笑。
“你想骂本王?”
曹原吓得捂住嘴。
他收了城中诸多富户好处,又得到逆贼封爵的承诺,已经想着坐拥无数美人,拥兵自重。
但此刻却是已经落入陈北冥手中。
陈北冥拎着曹原走下城头,迈入城内。
饶州军卒战战兢兢地看着顶头上司被擒住,不敢上来搭救。
“本王萧无忌,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
饶州军卒们愣了愣,随即扔掉手里的武器。
哗啦啦……
金属撞击声连成一片。
他们不知道,眼前的人竟是梁王。
上官一直告诉他们的是,城外是一伙烧杀抢掠的贼人。
“见过梁王!”
陈北冥指挥军卒打开城门,复国军迈着整齐的队列进入城中。
百姓听说梁王到来,纷纷出来迎接。
“王爷,您总算到饶州,我等田地被大火烧掉,日子可怎么过!”
“城外的贼人一日来几次,官军根本就不管!”
“打死这个畜生!”
百姓们看着陈北冥手里的曹原,群情激奋起来。
曹原被百姓的怒火吓得不敢抬头,干脆继续装死。
陈北冥对手中这头猪做过什么根本没兴趣知道,封掉他的穴道,扔在百姓面前。
“本王对此贼深恶痛绝,今日就任由你们处置。”
百姓们立刻发疯一般冲向曹原,可见对他的痛恨。
陈北冥率军到饶州府衙前,看着大门紧闭的府衙,嘴角的笑容更加浓厚。
“撞门。”
立刻便有两个身材壮硕的复国军卒大吼着冲上去,一人一脚,将结实的木门生生踹倒。
轰隆~
偌大的动静中,伴随着几声惨叫。
藏在门后的几个差役撞得不轻。
陈北冥看都没看他们,径直踏进府衙之中。
府衙中庭,站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毫无惧色地看着。
“梁王真是好威风!”
陈北冥打量眼前的中年男子,有些不解。
他怎么有胆子如此对抗。
“本王没记错,你就是饶州知府何广,城外叛军烧庄稼,你却府门紧闭,不管不顾,你当的什么父母官?”
“下官又指挥不动曹原,只凭着府衙的一百多个差役,你要下官如何与那些人拼命,再说下官不贪不占,你又以什么罪名治下官的罪,罢官?呵呵,这官我早就不想当!”
何广将官帽往地上一扔,接着解掉身上的官袍,冷哼转身,走进府衙后宅。
不是一般的狂傲。
陈北冥愣了一下,却并没有生气。
“臭男人,你成功引起我的兴趣……”
他在梳理南梁官员履历时,就注意到何广。
此人也算有些能力,将饶州治理得颇为繁华。
但何广却极力反对陈北冥的分田政策,所以饶州土地回收也是诸多州府中,唯一一个毫无动静的。
上奏的理由,无非就是士绅大族是地方治理的根基,不可欺辱薄待。
他奏疏得到诸多朝中官员的赞同,虽然被陈北冥驳回,但叫好的读书人和官员们还是很多。
说白了,就是陈北冥触碰士绅阶层的根本利益。
他们不想交出辛苦弄来的田地。
就算是朝廷有偿收回,也不行!
陈北冥在大乾之所以没有太大阻力,是使用大量的海外土地和利益做交换。
但南梁不行,别说地方豪族,就算南梁七望,也才获准可以从大乾王家订购海船。
陈北冥想要搞定饶州大族,也只能从出海利益上做文章。
可眼前问题更急迫,饶州没了知府。
陈北冥笑笑,走到府衙门口。
府衙门,外此刻已经站满了人,多少百姓翘首看向陈北冥。
“本王萧无忌,昨夜至今早,已经将烧毁饶州庄稼的贼人全部处死,为父老乡亲出了恶气。”
“多谢王爷,王爷千岁!”
百姓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哼……”
不过,一个冷峻的声音将欢呼压了下去。那呻吟声中隐隐带着一丝痛楚,显然憋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