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一直都很忙,即便是云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大雪初晴的时候,面容蜡黄的司马迁第一次走出屋子,享受难得一见的阳光。
眼看着民夫们忙碌着往木头箱子里浇水,浇筑冰砖,司马迁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大河上。
见云琅在河边边走边捡拾一些怪石,就下了城墙也学着他的模样挑挑拣拣。
“你看这片石头,是不是有红日初升之感?”
“算不得好,我捡的这块像不像一块肥美的猪肉?”
“咦?你居然找到了一块肉石!再找找,看看能不能用石头凑出一桌宴席。”
两人在河边边走边聊,一抬头,已经离开了河曲城两里有余。
前面不远处就是大河的拐弯处,看不见大河的另一端,整条大河似乎是一下子就从荒原上蹦跳出来的一般,出现的极为突兀。
“河的那一边就是前朝的九原郡,当年蒙恬固守于此,匈奴望风而逃,是何等的威风,区区百年,就已经被这条喜欢胡乱改道的大河给毁掉了。
如果大河不改道,我们或许还能去凭吊一下秦太子扶苏。”
云琅笑道:“春草离离墓道青,千年塞下此冤沉,死一个扶苏算不了什么。
只要是参与政事的人,我一般不是很关心他们的死活,因为那是他们求仁得仁的结果。
有多少获得,就该有多少付出,包括生命也是如此,不论忠奸都想要一展超越常人的才能,为了自己的志向死去,难道不正是煌煌史书上最灿烂的篇章么?”
司马迁笑道:“你倒是看得开,既然你也知道这里就是九原郡,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秦直道在那里么?有了这条直达云阳的直道,河曲城与中原的联系岂不是更加紧密?”
对于大汉来说,只要将秦直道与河曲城连接在一起,岂不是再能重现昔日蒙恬将军的猎猎雄风?”
云琅面无表情的将那块类似红日初升图案的石头丢进河里,淡漠的道:“一千六百里的长路,修造的时间只有两年半,你觉得那条道路真的曾经修建好了么?”
司马迁笑道:“始皇帝暴毙沙丘,李斯,赵高秘不发丧,从东海载咸鱼遮掩尸臭从赵代之地最终来到了这九原郡,沿着秦直道回到了长安,史书记载凿凿,何来不成之理?”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几字形的大河将九原包裹其中,三面临水,只有一条通道,那里不过是一个死地而已。”
司马迁疑惑的道:“我说的是秦直道,可不是什么九原城,莫非,你不愿意以最快的速度将河曲与长安连成一线?”
云琅叹息一声道:“这话迟早会有人提起来的……秦直道……始皇帝修了……胡亥修,胡亥修了——也该轮到陛下修了。
修了……这条路,帝国的百姓又要迎来苦日子了……”
司马迁听云琅这样说,不以为然的道:“原来你是在体恤民力,这样想可不对,修复秦直道之后大汉就能被北控大河,河曲城背后的千里之地尽成我大汉腹地。
百姓虽然能辛苦几年,收获千里之地也是值得的。”
云琅不想说话,他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嘴里说的是什么。
这样的感觉他以前在骊山的时候有过,那一次,他从始皇陵里死里逃生,却不知道今日会不会重现昔日的运气。
时刻跟随在云琅身边的刘二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断地四处张望,仅存的右手握在剑柄上,一刻都不敢离开。
司马迁犹自絮絮叨叨的对云琅道:“这些天啊,我躲在屋子里就是想从几张残存的前朝地图找到秦直道。
结果一无所获,那些破旧的地图有很多地方都不对,即便是白登山的位置,就与我大汉地图上标识的完全不同。
有时候我都在怀疑,到底是前朝的地图是错的,还是我们大汉的地图是错的?
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这么冷的天你流这么多的汗水是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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