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并不知道历史上汉武一朝具体怎么回事,她能记得的只有总结过后的结果。
总体而言,汉武帝的执政是成功的,汉武一朝完成了对匈奴的压制。另外文化、经济等方面都有各自的进展,并且在之后的两千多年,持续发挥着影响——比如说政府的盐铁专卖,比如说儒学占主导地位,这些都是汉武一朝奠定的基础。
出于各方面的原因,历史教材上对汉武帝的评价都是正面的。
只是陈嫣多少读了一些教材以外的读物,所以知道汉武帝雄才大略之外,也确实给大汉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埋下了由盛转衰的种子。如果不是继承人确实选的好,他之后的局面只会更难看!
强大的武力可以建立起一个国家的精气神,但武力绝对不是越强大越好!超出了时代所能承受的限度,就会遭到反噬...武力需要靠钱来维持,钱从天下生民手中出。为了维持战争机器,以及各种建设需要,汉武一朝的老百姓破产很严重。
所以历史上才说,汉武一朝之后,天下户口减少一半...当然不是战争残酷死了这么多人,而是破产之后的农民沦为‘隐户’。
陈嫣知道这么个结果,甚至直到刘彻在比较晚的时候有为这件事下过‘罪己诏’,但是中间是怎么发展的,事情是怎么一点点走到那一步的,她委实不知——而且考虑到她这个变数,多少对这个时代的一些事情有影响,就算她记得历史事件,恐怕也只能当一个参考了。
现在,陈嫣是在用逻辑来推理这个问题...根据她知道的历史中的例子,国家一旦开始缺钱,这个状态就很难逆转了。因为已经开启了的花钱项目轻易不会停止,而弄来的钱即使再多,对于这类花钱项目也是杯水车薪。
毕竟一个国家能的收入是有一个基本盘的,在这个基本上做文章的空间很小...毕竟统治者们在划定收入的时候就考虑清楚了,并不会给普通小老百姓留下太多,最多就是保证他们能生存下来而已。
再往下找钱,也不过是小钱了。
这一次从商人处搞到钱是很多,但又能支撑多久呢?这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靠宰割商人就能解决问题,刘彻以及其他人恐怕早就在商人身上砍了无数刀了,反正也不会有人为商人说话。
老刘家在钱相关的事情上的水平,陈嫣是不敢信任的...倒不是说他们真的那么差,只能说水平太不稳定了。有的时候他们可以搞出很不错的点子,比如说刘彻这一朝弄出的五铢钱、盐铁官营什么的,就很好。
但也有很沙雕的操作,比如刘邦时期的用三铢钱取代秦半两——秦半两很重,三铢钱很轻,用三铢钱取代秦半两,本意是为了方便使用。但问题是,在刘邦的规划里,秦半两和三铢钱是一个兑换一个的关系。
???
简直沙雕的令人窒息!
要说是刘邦亭长小混混出身,吃了没文化的亏才犯这样的错误,那后面的继承人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比如刘彻,陈嫣不知道这是历史上哪一年的事,但确实有这个事。
‘白鹿币’...为了搞钱,他弄出了白鹿皮做的钱,一块白鹿皮做的钱,面值是四十万钱。
虽然说皇帝金口玉言、言出法随...但说实在的,这就是大家客气客气的恭维而已,难道这就当真了?皇帝又不能做到点石成金,不能说你说这白鹿皮四十万就四十万啊!
白鹿皮的产出又不麻烦,这根本不具备垄断性、稀缺性,凭什么说它就是四十万?
当然,作为皇帝,定价是可以随便定价的,只是买不买账就是别人的事了。
而最终的结果么,果然,大家都不是傻子。到最后被坑厉害的只有诸侯王们,因为刘彻规定,今年按照规矩要进献的玉璧,要用白鹿币包裹才可以。
诸侯王: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jpg
想到老刘家祖传的智熄操作,陈嫣就觉得自己在罗马呆不住了。她倒不是想来改变刘彻的决定,只是她人在大汉的话,方便做出决策,指挥集团做一些应对...这种老刘家的智熄操作一般来说打击面很广,集团是绝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影响影响刘彻,避免一些在她看来根本没有好处的操作,这也很好。说白了,这些事对她的影响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呢?她总归能好好地生活,生活质量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最多就是她想做的一些事情没有以前顺利,但小心来、慢慢来...一次不行再来一次,也还好。
为这些坑死人的决策买单的,更多时候还是底层老百姓,以及整个国家分散分摊(国民并不一定能明确这个过程,但是经过这样的事后,大家生活变得更艰难是事实)。
这并不是陈嫣愿意看到的结果,甚至不是任何一个有正常三观的人愿意看到的。
陈嫣担心自己不在大汉的时候,有不可挽回的糟糕政令发出,所以让船队尽量快些行进。她不会把全部的希望放在改变刘彻的想法上,刘彻这个人其实极端固执。陈嫣和他相处也从来不去主动改变他的已有看法,因为那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如果她人在大汉的话,事情至少不会那么糟糕...好叭,这是她高看自己了,实际上面对大势,很多时候即使是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应该说,即使最终变得那么糟糕了,她也有尝试过做些什么,不至于心中懊悔要是早些回来主持大局就好了。
带着陈嫣这样的希望,船队果然行进地很快...而且路上很顺利,稍大一些的风浪,或者不开眼的海贼,一个都没有遇到。
她是夏天从罗马出发的,先乘船越过地中海来到埃及,再在红海换船,这才一路走已经成熟的海上商路回来。等到抵达南越的时候,刚刚过年(按照此时历法的‘过年’,其实这个时候才刚刚十一月)。
到了这里,虽然离大汉国土还有一些距离,给人的熟悉感却已经很强烈了。
“阿母?”陈如意小朋友靠在陈嫣的怀里:“这次要去长安吗?”
陈嫣歪在躺椅上,隔着窗子看着外面的港口,听到自家小朋友这句话,有些奇怪:“去长安?如意听谁说的?”
“船上好多人都偷偷地说...说阿母是收到了长安来的信件,这才急着回来的。”女孩子童音琅琅,软乎乎的趴在胸口,特别招陈嫣的喜欢。
摸了摸小朋友软软的头发,陈嫣声音很低,像是说给小朋友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一定...娘亲是很想念长安的,长安那里有很多很多娘亲挂念的人和事。娘亲和你说过的,娘亲儿时在长安长大...但是想念不代表就能回去,这个世上多的是无可奈何。”
“即使娘亲也有想做,但不能做的事情吗?”
“自然是有的...娘想要回长安,但是如果回长安的话,很有可能会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到不相干的人。”其实这话说出来,陈如意小朋友是不懂的。她太小了,甚至不太理解‘连累’的含义。
“嗯...我想要去长安呢...”
“为什么?你可从没去过长安。”陈嫣又摸摸小朋友的脸。
“因为阿母常常说起长安,那么大、那么好,如意也想看看。”说到这里,小朋友一下埋头:“还有...那里是阿母想要去的地方,阿母想要去的,如意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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