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依旧在顺水而下,有青碧色的纱罗拖在水中,沉沉浮浮,仿佛这个梦境本身——朦胧、潮湿、暧昧。
颜异在昏暗的内室睁开眼睛,眨了眨。平日干净清爽的房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乱而潮湿。
他想起来了,昨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公子早上也要水沐浴?”正在厨房造饔食的阿珠有些不解了。
阿梅比她稍微懂一些,脸上立刻‘腾’地红了起来,饶是她平常十分宽容体谅,此时也忍不住道:“虽说都是卑贱之身,但魏女和果儿实在是...昨日那酒,唉!不说也罢!”
被阿梅抱怨的魏女和果儿已经被禁足了,在房间里不许出来——这是昨天的事情,就等着今天再做处置呢!
阿珠虽然比阿梅懵懂一些,但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什么不明白?立刻也跟着脸红起来。
昨日魏女与果儿找到机会,在酒水中放了一些助兴的东西...这些东西是来东莞县之前夫人给的,让她们酌情使用。这件事夫人自然不会在信中告知公子...却没有想到,这才来几日,就被用在公子身上了。
使用了之后倒是没有欲.火焚身,就是难耐一些而已——这很正常,在中常常出现的春.药,仿佛无所不能的存在,常常被用来推动剧情进展...实际上真没那么有用!
如果是现代生产的药物,那倒是说不好。在不在乎身体会不会被损害的基础上,做出多厉害的药物都是有可能的,普通人也有渠道搞到。可要是古代,烈性药物或许有,但实在不多。
一般是统治阶级享用都不说了,关键是很伤身体啊!
既然是夫人给的药物,亲娘怎么会害儿子!所以这药物也就是助兴了,让人稍起兴致,可要是失去理智、非得发泄不可,那是不可能的。
喝酒后不久颜异就察觉到了有异,他身边的人他都了解,不会做这种事,唯独新来的魏女和果儿有问题。追问了几句,也就说得一清二楚了——不是两人心理素质太差,经不住审问,只能说地位差距让两人没有太多可抵抗的资本。
公子是主人,她们是婢妾之流,生死性命都握在人手上。一件事被公子认为是她们做的,即使不是她们做的那又如何呢?主人要降下处罚的话,难道一定要她们认罪吗?只要没有死人,谁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颜异不是一个不讲道理、会屈打成招的人,但是魏女和果儿又不知道!几经追问之下自然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不过两人显然不觉得自己有太多的错...药物是夫人给她们的,现在使用虽然有些自作主张的意思,但也绝对算不上逾矩!
“还不知自己错在哪儿呢!”阿珠一边烧水,一边嘟嘟囔囔:“就算夫人予了她们那物...那也是备着公子有意之时使用!如今公子什么都不知道,这就用上了?弄得公子如此,公子不生气才怪了!”
“公子平日最好说话不过,没有罚人的时候,今次却是因她们开了先例!”阿珠撅着嘴,似乎是很生气的样子,但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她其实还挺高兴的。或者说,这其实是幸灾乐祸。
魏女和果儿的到来让她如临大敌,两年了!公子对她和阿梅都没有表现出‘另眼相待’的意思...现在又冒出两个新人,比她们貌美,再加上刚来就和她不怎么和睦的样子...怎么也没办法有善意吧。
现在见她们在博得公子的喜爱之前,先做了让公子厌恶的事情,她如何能不乐?况且她对公子也有些了解,公子绝不是那种沉迷美色之人!若真是那样,平日交际应酬,早不知道收了多少美人了!
如今公子既已厌恶,未来也不大可能因为魏女与果儿的美貌就改变态度!
这一点阿珠知道,阿梅只会更知道,她虽然不说话,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意思,但心里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房中浴桶注满了热水,似乎是意识到内室发生了什么,阿梅脸色通红,脚步很快地退出了内室。
颜异换上一套新衫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了,披散着一头湿发出来,在阿珠替他擦头发的时候,忽然道:“...送回临沂。”
阿珠会意:“公子的意思是送魏女与果儿回临沂?”
“...嗯。”颜异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阿珠开心的不得了,只是拼命按捺住这才勉强稳住的!待到擦完头发,立刻满心欢喜地去传话。
听到传话,魏女与果儿立刻闹了起来,两人拼命哭求,非要见公子——也是院子窄,两人就关在内院的房间内,一旦哭求,动静自然瞒不了人。
最后阿珠也拦不住两人,让两人跑到了颜异跟前。
两女跪倒在地,一头青丝皆是披散,哀哀道:“公子便宽恕妾一回罢!若是真送回临沂,夫人必然怪罪...”
颜异神色不变,抿唇并不说话。
阿珠在旁立刻道:“你等是欺公子好性罢了!谁不知夫人宽和,怎么会因为此事就如何呢?”
这倒是真话,颜家又不是那等豪强士绅,他家是儒门世家!靠的是诗书礼义传家,靠的是名声维持地位!若是名声不好,对他家的影响是很大的!这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因为这方面的原因,颜家子弟都被要求谨言慎行,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都被长辈关在家里,免得出去抹黑家族!至于家里的家风,要求自然也高,凡是都讲究一个宽和仁慈。
对下人奴仆向来是严厉而不苛刻,相比此时普通的家主人,绝对是仁慈的代表了。
魏女和果儿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宽心,反而求得更哀切了——她们很清楚,夫人宽和是真的,但这份宽和仁慈也不过是让她们不会因此事受到太重的惩罚而已!但现实是只要她们这次失败回家,这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夫人说不定也会恼怒她们自作主张、办事不力,将她们卖出去...这个时代的家伎婢女之流和物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买卖这些人可算不上‘不宽和’‘不仁慈’!而卖掉她们,再去另一个地方,那就不见得有颜家这样的好主家了!
颜家家风井然,对奴婢也不苛刻,不管是真心还是假装,至少颜家的‘好心’让家中奴仆婢女都比普通奴仆婢女生活不止好了一点点。这一点,魏女和果儿是很清楚的。
再不然,就算没有卖掉,依旧如过往一样在颜家做家伎,两人也是不愿的。此前没有机会接近公子也就罢了,如今喜从天降,能名正言顺地亲近,还没怎么抓住机会呢,这就要被送走了?
两人如何甘心!
其实两人如今也有些后悔昨日的孟浪行为...她们不应该这么急切的!至少应该等熟悉一些公子的行事,让公子多了解她们一些,至少对她们稍微有意的时候,再做行动...两人甚至认为,正是因为太急切才造成了如今的结果!不然的话,情况就相反了!
她们本来想的是,公子有了兴致,那必然是要解决的...那么谁能解决呢?要么阿珠阿梅,要么是她们。她们并不把阿珠阿梅放在眼里,一个是她们生的不如她们,男子谁不喜欢容色好的女郎呢?即使是公子也不应例外才对。
另一个,阿珠阿梅已经在公子身边侍奉两年了,到如今却始终不能让公子对她们有一丁点儿的意思。那么临到如今,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由此,她们很自信公子起兴之后会亲近她们...却没有想到,公子竟真的忍了下来。
若不是昨日公子的反应和正常男子无异,她们恐怕也要怀疑公子是不是某些方面有所欠缺。
“公子...便留下魏女和果儿吧。”阿梅出乎意料地劝说道,就连阿珠也以震惊的眼神看她。
颜异看着阿梅不说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阿梅不去看拼命向她使眼色的阿珠,坦然道:“魏女和果儿经过此事必然也懂公子是甚行事了,不会再犯错。若是送回临沂,到时夫人说不定又要送人过来,又要麻烦一回。”
阿珠也不笨,只是之前的欢喜冲昏了她的头脑而已!这时也明白过来——对啊!这两个人经此一事,一则,公子不喜欢她们了,二则,也会懂事起来!日后也就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了。但送回去,夫人就要再送人过来,谁知道到时候送来什么人?
若是讨了公子的喜欢...想到这里,阿珠立刻担忧起来。
本来阿梅以为公子是懒得麻烦的性格,这件事既然已经平息,这么处理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这样一说,自然也就这样安排了。
却没有想到,颜异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却摇了摇头:“送回临沂。”他甚至没有过多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坚持。
阿梅被那一眼看的心惊,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她忽然想起了自家这位公子的性格。看似是最温和不过的人,沉默寡言,从来不难为人...但他的行事作风实际上是很坚决的那种人!很多时候不说话,不是不会说,也不是不忍说,而是不必说。
付诸行动就够了!
有着这样行事作风的人,怎么可能是一味的温和之人?更不存在耳根子软这类弱点了。
“是...”阿梅不敢再劝...她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公子看透了。
正在此时,常跟在颜异身边的小僮仆走了进来,恭敬奉上一封帛书:“公子,华家识得的那位刘女郎送了信过来。”
颜异良久不说话,直到僮仆,还有阿珠阿梅等人都奇怪起来,这才伸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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