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是在用什么呢?”刘嫖走进长信宫就发现了, 不是吃饭的时候太后却在用汤羹,这可不多见!太后这个年纪在当世已经算高寿了,所以饮食上要格外节制!一般除了正餐, 很少有进食的时候。
窦太后坐在长信宫宽阔的露台上, 春光明媚, 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 都是做人大母的人了, 还是这般没规没矩——用的是阿嫣烹饪的鸡子羹,侍医看过了, 平时用些也无事。”
刘嫖眼睛一错, 就看到了内殿稍远一点儿,在屏风旁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两个女儿, ‘啧啧’了两声:“阿嫣就是喜欢弄这些小玩意儿, 说起来这些事用得着她上心么?”
窦太后这次却是站在了外孙女这边,道:“你这话说的不对, 要说起来的话, 又有什么是非得让阿嫣操心?有个喜欢摆弄的事情到底是好事!不然整日只知道玩儿,成了个疯丫头了!和你那时候一样!”
“娘,我那时候不好?”刘嫖就算年纪大了, 但在父母跟前始终是孩子, 干脆抱着老母亲的手臂撒娇。
自然没什么不好刘嫖是窦太后第一个孩子,即使是女孩, 也是爱如珍宝的。当时她还只是代国王宫里一个颇为受宠的宫妃,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成为皇帝, 而她能成为皇后、太后。
命运啊,就是这样的难以捉摸。
当时的刘嫖,一个诸侯国家的翁主,在远离长安的地方肆意生长着!仿佛荒原上的野草,无拘无束。谁能想到如今的大汉长公主曾经是那个样子的呢?
即使后来窦太后又生了刘启、刘武,可第一个孩子,唯一的女儿还是不同的。又或许是两个儿子、一个皇位,这样的难题让窦太后很长时间都心力交瘁。只有身为女儿的刘嫖,始终是贴心的。
在皇室这个地方,女孩身份确实很多时候都不如男孩们来的敏感。
母女两个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刘嫖亲自伺候母亲用完了鸡子羹——她是知道的,陈嫣弄出的这道菜肴已经传开了。得益于蒸鸡蛋那对于这个时代大多数食物来说,显得格外高级的口感,很快就被豪门大户接受,并且成为老年人的标准菜肴之一。
至于贵族之外,还没有机会接触到做法呢!不过有钱的商人倒是能吃上了,因为陈嫣名下的‘聚宝阁’是提供这道菜的。商人们也乐于点这道菜,味道不错只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这道菜在上流社会受到欢迎,而且现在也只局限于上流社会。
正对他们的胃口。
这会儿有宫女收拾餐具,窦太后则拉着女儿问:“阿娇和阿嫣在忙着什么呢?两人一直在那儿摆弄,难得阿娇坐的住!”
“我去看看。”说着刘嫖就走了过去,一看,两人身前的长案上都是一些针线、碎布什么的,似乎是在做针线活儿。
再看看陈嫣手边,似乎已经有两个成品了。
陈嫣指导着陈娇:“大姐这里得折一道”
看得出来陈嫣指导的很细心了,几乎是手把手的教。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小小的一根针,在陈嫣和别的宫女手中怎么看怎么乖巧,三下两下就能缝好想缝的。可到了陈娇这里,一下就歪了,针头一戳,指头上就是一个小洞。
一下一粒血珠子就冒了出来这已经不是今天第一次了。看着宫人们团团围上来,为陈娇这个伤口大动干戈的样子,陈嫣只能道:“大姐,咱么就算了吧!何必要亲手制呢,身边人所制也是一样的。”
“你们姐妹是在制些什么呢?”刘嫖拧着眉头,看着陈娇手上的包扎情况——虽然宫人们有包扎的过于夸张之嫌,但十个指头有六七个都包了起来,那又何必再去做针线?
她这个女儿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何曾碰过几回 针线!这可不是后世,就连大家出身的女孩子也得会一些女红,体现教养、性情之类的东西。此时的人完全是务实主义的——反正贵女们也用不着自己做针线,喜欢的话就摆弄一番,也能给自己、给家人做个物件。要是不喜欢,一辈子不碰针线又如何?
陈娇就是这种贵女的典型!
刘嫖看了看外头的天,只觉得怪哉,太阳是打哪边儿出的,阿娇竟然学起针线来了。
陈嫣将成品拿出来给刘嫖看:“这是新制出来的荷囊,大姐见了喜欢,我说我做的随大姐挑但大姐说要自己做,让我教她。”
其实就是荷包。
古人很早就有使用荷囊的记录了,主要是衣服上没口袋放一些小东西,可不是得另外做个袋子么!最开始是名为‘持囊’的‘手提袋’,后来还嫌不够方便,这才有了荷包的祖宗‘旁囊’。
后来‘旁囊’几乎一统江山,别种的‘包包’都被淘汰掉了,说起荷囊也就是在说旁囊了。
只不过此时的旁囊和后世已经成熟的系带荷包还是有着很大差别的,非要说的话也很简单,就是不如后世的精致好看!
后世的荷包不只是一个实用物件,更是一个装饰品!别在衣襟上,挂在腰上,再缀上穗子、丝绦之类,也是很好看的。
此时的荷囊虽然也有一定的装饰性,但论颜值,可是远不如后世的。
陈嫣先是手做了两个最为常见的腰圆荷包,然后就是葫芦形、银杏叶形的。然后用丝绳打出装饰结子,结上珠子之类的,再加上穗子——和此时一般的荷包相比,这自然是美貌的多的。
她系上这荷包走了一圈,立刻就有其他的贵女向她打听她们都以为是她身边有手巧的婢女。陈嫣也不解释,若是有人想要,她就直接告知做法——她对于给半生不熟的人做工没什么兴趣,但也没想过这种事非得藏着掖着。
不过陈娇就不一样了,她问起这个陈嫣自然是打开了自己装荷包的匣子,满满两排丝质荷包,各色各样,相同的只有美貌,随便陈娇选!就算是全拿走也无所谓,陈嫣不过是让人重新做而已。
身边婢女看她做过几个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本来就不是什么难的东西,只不过没有谁想到可以这么做而已。
没有想到的是,陈娇没拿她的荷包,而是让陈嫣教教她该怎么制作荷包!
刘嫖知道陈娇是不动针线的,陈嫣又何曾不知道呢!心中觉得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约了一个空闲时间,两人就在长信宫中开始了教学。
说实话,荷包确实没有什么难度,只要有一点点的缝纫基础就可以了!甚至打板也是陈嫣完成的,也就是说陈娇只管去裁,然后动针就可以了。
可即便是这样,进度也卡死在了这里,不能向前分毫。
在陈嫣看来,陈娇不只是对针线活陌生的关系,而是她天生就不太擅长这种事——这种人的确是存在的。既然是这样,何必强求呢?
就算是打算送人,有自己特殊的理由和意义,这样做也变得没必要起来了。
可以送些别的,何必死磕在自己做不好的事情上面?想来,值得送出这样有意义的礼物的人,也不会苛求的。
若是为了自用,那就更没必要了——陈嫣也不相信她是为了自用!为了自用的话,拿陈嫣做的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要解释说她最近对这些手工活儿开始感兴趣了?
陈娇泄气地丢开手上乱七八糟的布片,歪歪扭扭地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我还打算上巳节水边拔禊时赠给太子呢!”陈娇嘟嘟囔囔的。
原来是送给刘彻啊虽然陈嫣心中早就往这上头猜了几分了,但听到果然如此,还是想要叹息。也对,若是其他人,不是没有这 么大的牌面,就是不需要——如外祖母、母亲这些人,倒是值得陈娇如此对待了,但没有必要啊!
陈嫣知道陈娇对刘彻‘真心喜欢’就已经是最危险的事情了,因为就算不去想历史上的结局,只看如今刘彻的表现也知道了,他对阿娇并不喜欢。两个人之间,一方喜欢,另一方不喜欢,这本身已经注定了一个人的辛苦。
但陈嫣能够说什么吗?她不相信在这个过程中陈娇一无所觉!只不过陷入爱恋的少女故意忽视了这些!或者明明知道,也不理会。此时,陈嫣这个‘小孩子’说几句话又能有什么用?
她只能故意不去提这个话题,开始说起上巳节的事情来:“是啊,都要上巳节了,这一回我可是能去了呢!”
上巳节也是属于少男少女们的节日。水边拔禊、郊游踏青,遇到奔放的,就此结下姻缘,也没什么奇怪的。这其中有先秦时代留下来的风俗——先秦时代《诗经》里不就唱着‘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么!
说的就是女子将木瓜或者别的水果扔给中意的男子,而男子若是有意,就会回赠一块玉佩,由此两人就算是成了!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行周公之礼对,就是如此地豪放!
毕竟是上古时期嘛,基本操作啦~!
不过除了少男少女,其他人也不是不能参加庆祝这个节日,踏青出游也很不错啊!
陈嫣以前都没有参加过,更没见过青年男女大型牵手现场的风采。主要是她身体不好,往年这个时候都小心翼翼地拘在屋子里,哪能跑出去玩耍呢!
今年真是身体好多了,眼看着春光明媚,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呢!她大舅已经答应她了,上巳节的时候她可以去参加渭水河边的踏青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