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少有些夸张了,不过甄晟吹捧的意思却是到位了,王言淡淡的摆手,懒散的坐在铺了虎皮的椅子上:“孟光言过其实矣,此承蔡侯之妙思,为我百姓劳苦之造物,与天何干?汝以为,此书如何?”
“当真好极,书面光滑,印字方正,墨迹清晰,更有书香之气,有此书,当文教大兴矣。”甄晟话锋一转,说道,“前翻将军命请蔡邕来此,晟往吴地拜见蔡邕,尽言大将军之志,然其不为所动,晟照将军指示一请再请,今将军造化神术,无需威胁蔡邕,但凭此书三请,定教他飞马来投。”
这是好员工,人家放着买书赚钱的事儿不说,先把这个书跟大佬交代的事儿给联系上。王言虽然没有跟其他豪族代表人接触太多,但是可以直接的下判断,那些人绑一块都不如甄晟。
一个最简单的原因,甄氏正处败落之际,危及存亡之时,舍的下豪族的脸面,要不然也干不出把主宗的,相差十三岁的女儿一起许给王大将军的事儿。而其他的豪族,一个个的都是庞然大物。能舍下脸,自然就有更多的收获,有更大的长进。
这是其他豪族代表不具备的条件,尽管现在王言已经受封辽侯、天武大将军,官拜辽东太守,实际掌控辽西郡大部,辽东、玄菟、辽东属国以及乐浪四郡半之地。有民四十万,全力暴兵能拉出来十万兵马的割据辽东之地的一方诸侯,也不入中原世家的眼。
是的,汉室已经来辽东宣旨,给印绶,王贼,已经成了王太守,虽然还没有结婚生子,但尊称也可谓‘公’,也能称‘使君’,亦可称‘王辽东’……
甄晟要是当的甄氏的家,可能甄氏要比现在好一些,只不过很可惜,他乃旁出,当不得家,做不得主。
王言接话问道:“蔡邕之女可打探清楚?”
“其有五女,大女夭折,二女、三女均已嫁人,四女名琰,年十岁,许河东卫氏,五女名璃,年八岁,蔡邕妻早亡,现在羊氏送女随侍在侧。其于吴地不问世事,专心学问,教导来往求学者,其甚喜书,藏书巨万。”
“甚好,蔡邕要来,琰、璃二女要来,其巨万藏书亦要来。一千军卒或难承其事,再与汝两千军卒,随队往吴地,一应粮草,汝且资助,自交易扣除便是。”
“晟,定不负将军所望。”甄晟避席而拜。
“前番吾教汝将甄氏藏书尽皆运来,此事汝当速办。非吾图汝家学,实乃欲将甄氏藏书尽皆印成此书。比之竹简,此书存世更久。比之帛书,此书所载更甚,持之,更易读耳。”
王言笑道:“不瞒孟光,吾与甄氏印书,定然印双份,一份为吾藏书。吾确有贩书之意,然则必不贩汝家藏书。去岁吾自安次起兵,沿途所获甚矣,前番破襄平公孙氏,又剿许多,此书苑便乃吾之藏书,所贩亦为此。此事皆与汝甄氏运作,吾所求,乃粮草、豪族藏书。
待吾藏书海量,当单立一阁,吾名‘藏书阁’,蔡邕来此,当为此阁之长,管理书册,行老子旧事,或其亦能得道矣。”
“将军安心,甄氏藏书皆可贩,吾甄氏贩书,其他豪族定然亦贩,吾等交换家藏,实乃好事一件,吾甄氏当为表率。”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甄氏把书印在纸上,贩书之时加些条件,不只要花钱,还要拿书来,都是他们甄氏做主的么。如此,大将军在辽东建藏书阁,他们亦可一道,在无极老家建家族藏书阁,确实是好事。
况且他们家有多少书,王言又不知道,一些珍惜书籍,不拿出来便是,没什么大不了。
王言肯定的点了点头,转而问道:“既已与十常侍联络,汝可使钱沟通一番,秘书监藏书应是海量,可分批次将书运至辽东,翻印完毕,即可将书送回。”
“此事易耳,将军且于辽东安坐,两月后便有书至。”
书很珍贵,知识很珍贵,那是因为稀少。更珍贵的,是教导。豪族家学,教的也正是这些。都是君子六艺,但显然,纵是识字,那也不是看书就能看明白的。再说现在必修课的兵法,那是要名师指导的。
刘备皇族特权福泽已断,家族业已沦为农民,其自身更是织席贩屦为生。如何初出茅庐便得与关张结义,领五百兵马行军打仗?
不要小看五百人,更勿小看行军打仗,那不是用嘴说的,但刘备就做到了。在没遇到诸葛亮之前,刘备虽然一直流浪,但很多战役,很多运作,可都是他自己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个好老师,卢植可是正经的大佬,这是去除了他的官身以外,于经学、兵法之道上的能耐。
公孙瓒能取幽州之地,成为一方诸侯,自然也是因为师卢植,以及其后他从其他人那里学得本事。若非如此,他出身令支公孙氏,在当今都排不上号,其人还是庶出,几乎不可能达到那个高度。
确有天纵之才者,可以自己总结学习,事实上流传下来的书籍、知识也是这么来的,正是前人开悟,记录心得,传于后辈,不断完善。
但能不断的总结、学习、进益,这是一个难得的能耐,人们都知这是好的,但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否则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也不必总是重复。
“吾自然放心,与孟光相识至今,未负吾望,孟光大才啊。”
“将军盛赞,晟不敢当。”甄晟拱了拱手,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他转而说道,“去岁将军教吾遣商队往西域寻棉花,管事言与将军所画之图一般无二,实不知是否将军所寻之物啊。”
王言挑了挑眉:“种子何在?”
“吾虽身携带些许,教将军辨认。此行共获一石棉花种,皆在城外货栈。将军且观之。”说着话,甄晟从怀中取出一锦囊,打开递给了王言。
接过了锦囊,从其中抓了一把棉花出来,挑出了其中的棉籽,点头笑道:“没错,便是棉花种,孟光有大功矣。”
“为将军尽职,乃应当之事,不敢谈功劳。晟实不知此棉花种作何所用,还请将军解惑矣。”
“此若丝、麻,可纺棉布,此乃其果,经一番击打,可使其蓬松,可做衣裳填充之物,能防严寒矣。吾辽东苦寒,有此棉花,吾辽东百姓冬日便无需躲藏屋内,实乃辽东之福。”
“恭贺将军得此良种,假以时日,辽东苦寒无忧矣,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王言哈哈大笑:“孟光言辞精准,正须假以时日,无有五年难成矣。”
“将军,未知此种如何得种?”
“需于大日高照长久之地,地需水源、地力足够方可。”
“莫辽东之地不能种?”
“平郭之地尚可,然其产难多矣。”
“如何所在能种?”
“乃西域之姑墨(阿克苏)耳。若汝与西域都护府有联络,可使其遣蛮夷耕种,吾当以盐铁交易。”
“晟归无极即遣人书信联络,若不成又当如何?”
“便不成罢。“
王大将军摆了摆手,能答应最好,不答应无所谓。平郭种一种,虽然产量少些,总好过没有,一点点的总是向好发展的。只要有了种子,知道了所在,来日方长么。
其实黄河、长江流域也是棉花的产区,但粮食种的满地都是仍旧不够吃呢。棉花是经济作物,粮食却是基础生活物资,他不能害人。
甄晟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至于大将军一介黔首,如何得知此闻所未闻之棉花,他是打死不会问的,更不会多想的,只当大将军乃天授之神人矣。
正在这时,亲卫报了一声跑了进来:“大将军,绥中游骑来信,有上万黄巾北上。”
“哦?”
“大将军,此事吾知,正要报与将军知晓。吾此行北上沿途所见,皆黄巾流民也。非只上万,乃十数万矣,拖家带口,绵延几百里。
吾遣家兵探得,皆青、冀、幽之黄巾溃兵,闻听大将军于辽东之地大破乌桓,又得封辽侯、天武大将军,官拜辽东太守,故而来投。沿途州郡,亦知其因,竟不相阻,任黄巾过境,卷席百姓北上,实乃疲我之谋啊。”
甄晟拱了拱手,说着他了解的情况。
“孟光勿虑,辽东之地,良田沃土无人耕作,不惧来人相疲,但惧来人不够矣。”王言哈哈笑道,“传吾军令,熊武卫分兵三千来守徒河,振武卫即刻整军,全副武装,急行绥中。尔等亦全副武装,带好吾之装备,即刻启程。”
“是!”亲卫领命而走。
王言笑呵呵的说道:“孟光可要同往?”
“晟当南下与将军办事,便随将军见识一番。”
“此五本书收好,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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