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某最是贪财好色,要说没有野心,大村先生怕是不信。”王言喝了一口酒,笑呵呵的说道:“我确实是还没有收到消息,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找我出头,那么我肯定会出这个头的。因为这会让我的地位跃升,成为新一代的青帮魁首,执青帮牛耳。我想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也不会插手青帮内部的斗争吧?毕竟你们一向是以华制华的。”
“当然,只要你们不闹出大动静,不影响我们的规划,谁会愿意多管闲事呢?”大村彰弘也笑,笑王言对野心的毫不掩饰,他问道:“王探长,如果他们真的找你,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和气生财,我是生意人,虽然早年间确实靠打打杀杀起家,但我最是厌烦这种事。所以我还是那样,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发大财。不同意的也不强求,好聚好散么。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依然还是不会跟两党合作,更加的不会得罪他们。咱们的合作,还是会继续,甚至还可以更深一些。”
“什么意思?”
王言笑道:“你们也知道,我的货都卖到了国统区以及苏区,甚至你们的商人也是如此。你们现在占领了很多地方,可以在当地倾销商品,但是在国统区以及苏区那边,虽然也有你们的商品在卖,但是到底差了很多。而我跟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有畅通的渠道。你们完全可以将货交给我,由我帮你们卖过去。你们可以找商人合作,也可以让自己的亲人操作,只要把货给我,那么剩下的只要等着数钱就好了。
不过有一点,你们的货不能做日本样式的包装,只能做西方样式,或者是中国样式。你知道的,咱们的合作到底没有摆到明面上,还是隐秘一些的好。否则若是让两党的人知道,我怕他们没事儿过来拿我开刀。红党有个叫裴旻的,那可是个狠人,这些年杀了多少人了?听说他可就在上海呢。军统虽然没有裴旻这样的强的人物,但也有什么四大杀手,近来动作频频,手段也不弱,我是真的害怕。
至于咱们合作能有多少收益,那就要看你们给我的是什么货了。在这方面我的为人你应该是可以相信的,毕竟我跟法国人以及一些英国人、美国人都合作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事。你们的情报系统很厉害,可以打听打听这些年他们赚了多少钱,这对你们不是难事,不是么?”
张小林死了,不管那些老东西或者年轻的小东西是否来找他,他都是青帮之中的实力最强,没有之一。而现在形势不明,日本人也没办法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那么如同大村彰弘所说的,那些人必然来找他,捧他上位出头。或许他们可能想要忽悠傻子,用完就扔,但他王某人岂是那么好耍弄的?
不客气的说,现在,他就是执青帮牛耳的新一代魁首!
大村彰弘这一次过来,也不是真的让他去接张小林的位置。傻子都知道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一次过来,只是为了进一步试探他的态度。这是很正常的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不是只有中国人才明白。
更何况即便是现在,王言就已经明晃晃的说出了就算给日本人做事,也不与两党为敌的话,更是毫不遮掩的说出跟两党做生意的事。昭昭反骨,可是都写在那张怕死的脸上了。他说端谁的饭碗,就给谁做事。说白了,不还是谁强跟谁走,有奶便是娘么,大不了比别人多那么一些小小的坚持,需要更多的权财收买罢了。
而他主动开口寻求与日本人合作做买卖,无非就是送钱么。他的地位更高了,那就要用更多的钱财进一步的深度绑定,二十万美刀已经解决不了问题。
主要他也知道事情的发展轨迹,早晚有一天,他得真的到日本人的手下,再说即便不到他们手下,日本人掌控着水陆码头、交通要道,那也是捏着他脖子的。更进一步的绑定,也能获得进一步的优待。过路费一定会再次下降,毕竟省下的钱进的可都是那些日本驻上海的政府高官的口袋,自己的钱他们怎么可能不上心。
其实他们也有渠道将货送进国统区,若非如此,现在的国统区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日货。只是相对他们的生产能力来说,货卖的少罢了。他们对国统区的渗透是不弱的,只不过他们无法动用那些力量,来进行商业牟利,那会暴露他们的力量。
所以这才给了王言机会,要不然都没他的份,更别提掩耳盗铃的换包装了。
大村彰弘默默的吃着一桌丰盛的佳肴,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我要回去跟他们都说一下,毕竟你的运力有限,多少货怎么分配都说不清楚。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的友谊,干杯。”
“客气了,不过大村先生,到时候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名单。你应该理解,我总要知道谁是朋友,对不对?”
“这是当然的,喝酒吧。”
大村彰弘仰头喝光了手里的一小盅酒,留下一句告辞,之后再联系,便干脆的起身走人。
见着小日本离开,边上偷听了半天的齐四拿着餐具过来,看着桌上的饭菜,摆手招过远处的经理,待其过来,他指着面前的饭菜说道:“把这些菜全都送出去给那些乞丐,告诉他们一会儿还有,明白了吧?再给我上一桌新的!”
对于傻小子自作主张的举动,王言没有说什么,只是莞尔一笑。就这么看着服务员来来回回的忙活,又偏头看着外面咧嘴傻乐的小乞丐。
直到面前的饭菜被清空,重新上了几道凉菜,他才慢悠悠的吃菜喝酒,好笑的说道:“四儿啊,你得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店里人多眼杂,你知道谁是日本特务?他们回头汇报上去,那会给咱们找惹麻烦的。你是不是最近在大同那边,跟那些赤化的学生混多了,被影响了?”
“怎么可能?”齐四连连摆手:“就是不愿意吃小日本吃过的东西罢了。再说了,我就不信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往。小孩子最记仇了,我这么做又不是说不过去。用你教我的话说,这是保持前后一致,维护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固有印象。”
“你啊……”王言用筷子虚点着他,摇头笑道:“到底是长大了,也不知道当初逼着你读书是对还是错。”
“当然是对的,不认字不读书那不是睁眼瞎嘛,连画本故事都看不明白。”对上好大哥深邃的,看穿一切的双眼,齐四缩了缩脖子,复又梗着脖硬挺,转移话题:“言哥,咱们真帮日本人做买卖?”
“人到了一定的位置,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没得选择。你都听到了,张小林死了,青帮之中就是我最大,不跟日本人更亲密一些,他们放心的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况且咱们也没舍什么,只是态度松动一些罢了。跟日本人合伙做生意,咱们又不赔钱,这叫双赢。怎么,你有意见?”
“我哪敢啊,这不是想不明白,学习呢嘛。”
王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自顾的吃菜喝酒。
他可以肯定,齐四就算没有加入红党,现在也得混个外围成员的身份。正如他所说,这小子之前跟着他在大同大学厮混了那么长时间,可不是就受了影响么。
齐四本身就因为小时候的事憎恨日本人,再有红党负责宣传的人一通输出,从个人到民族,从小家到大家,并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给这小子说迷糊了。这跟所谓的混江湖还不同,齐四不是没有心眼儿,否则也活不到现在。只是他从小苦难,颠沛流离,对于共产之理想有更大的共鸣。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王言,没有让他变成一个纯粹利己的人。而是让他做老大,保护着那些跟他一样无家可归的,比他还小的小乞丐。自己小时候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打伞的精神,已经从小养成了,有舍己为人的品质。
再加上他是王言的贴身司机,走到哪都带着,什么事儿都清楚。那么在不清楚王言的红党成员眼中,这小子就是有巨大争取价值的。
王言简单的提了几句就没再说,只是让这小子警醒一些罢了,并没有不让齐四加入红党的意思。身处这个时代,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更没有人不能死,看命……
一道道的菜重新被端上来,王言乱七八糟的想着事儿,吃了没一会儿,就见门口进来一个穿着长衫,有些微胖的中年人径直向他走过来。
行至桌前,那人一派江湖作风的拱手抱拳一礼:“在下冯乃荣门下悟字辈弟子,岳锦山,见过王探长。”
王言瞥了他一眼,继续吃着菜:“说事?”
岳锦山当然不会在意王言的态度,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王言甩他两个大嘴巴子,他都得笑,这是权利地位的巨大差距。他当然也可以愤怒喝骂,如果他想死的话。
只不过王言不会那么干罢了,没有那么欺负人的,丢身份。
岳锦山从怀中取出一张请柬,谦卑的双手奉到王言面前:“明日中午,冯乃荣并其他六家掌事,以及几位前辈宿老,请您在法租界广盛茶楼吃午饭,您一定赏脸赴宴。”
“知道了。”
“锦山告辞。”岳锦山恭敬的将请柬放到桌上的空处,拱手倒退了一步,这才转身走人。一通动作搞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王言看着岳锦山的背影,摇头一笑,虽然这些事都是他之前就想到的,但还是忍不住发笑,这又要混成流氓头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