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响有人站起来,少年们抬起头。
“我出去一下。”薛青道。
张双桐抬头道:“不用担心,春晓姑娘没有被抓走,就凭她跟着游街以长安人的身份哭先生,现在没有官兵敢抓她。”
他这话说的认真郑重,但也恰恰如此而显得咄咄逼人。
柳春阳道:“你少说两句吧。”
张双桐转头看他:“我说话关你屁事。”
没有大呼小叫大吵大闹,但这般平静的言语来往却火气腾腾。
张莲塘道:“在先生面前不要吵了。”又看薛青,“你要去哪里?”
薛青道:“我去陈相爷府上,盯着案子的事。”
作为君子试的榜首,又早早来到京城,他在京城人脉要比其他少年们广一些,做这些事也正合适,张莲塘点点头。
那边裴焉子也站起来,道:“我去我表舅那里看着吧。”
蒋显是王烈阳的人,这样两方都能盯着也更周全,张莲塘看着他们,视线落在薛青身上,要说什么最终只点点头:“去吧。”
薛青和裴焉子没有再说话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日光已经渐渐倾斜,街上还有官兵来往,民众们聚集一起议论纷纷,酒楼茶肆开门营业也很热闹,小贩们恢复了在街上的叫卖,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薛青抬眼看夕阳,一天之隔...
“走吧。”裴焉子在后拍了他的肩头道。
薛青收回视线嗯了声,二人并肩沿街而行,六部衙门在一个方向,虽然临近傍晚又熬了一夜但这边衙门没有人离开依旧忙乱。
薛青与一队黑甲卫擦肩而过,目不转睛走过了刑部衙门。
......
......
“那个薛青当时在醉仙楼。”
牢房里齐修说道,身上不再是官服,但囚服整洁,面容平静。
虽然这里是大理寺牢房,但也并不能将秦潭公隔绝在外。
“当时是什么时?青霞先生死之前还是死之后?”宋元问道。
“醉仙楼的女妓还有几个伙计说是很早就来了。”齐修道,“那女妓与薛青旧相识,所言不可信,那几个伙计倒是醉仙楼的人...只不过...”
“醉仙楼是王烈阳那老东西的,那里的人说的话都不可信。”宋元摆手道,“反正这薛青可疑,还是咱们自己问的可信。”
但是现在也不能抓人,现在秦潭公这边已经是众矢之的。
“王烈阳这老狗真是不可信,让我们去对付陈盛,现在他又疯狗一般咬我们,可是渔翁得利了。”宋元叉腰骂道。
齐修道:“是我办事不利,没想到青霞先生会寻死。”
秦潭公笑了笑,道:“这不怪你,青霞先生自己应该也没想自己会寻死。”
这什么意思?齐修和宋元不解的看他。
秦潭公道:“从这事后的反应看起来那些人知道我们盯上了青霞先生,但青霞先生并不知道。”
.....
.....
薛青走进了陈盛的所在,陈盛这边官员们涌涌,看到她过来没有人惊讶质疑,而是带着几分同情了然。
“青霞先生的事你放心。”还有人特意对她说道,神情安抚。
薛青施礼道谢并不发一言,自有文吏通报,很快薛青就被请了进去。
“这少年是君子试的榜首,希望这次的事不要受到影响。”
“不受影响怎么可能。”
外边的官员们低低议论散开。
陈盛的房间里,薛青站在堂前,但陈盛并没有坐着,而是也站立相陪。
“还好,还好。”陈盛道,“殿下机敏。”
薛青道:“这并不能让秦潭公他们相信我不在场,他们那种人只有自己抓自己问出来的才会相信,看到的不会信。”
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理智,陈盛点点头,道:“但现在他们不能抓殿下你,而过了这个时机我们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殿下放心。”
薛青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走过去坐下来。
陈盛没有觉得不妥,上前端杯柴给她,自己也在一旁坐下,看着这少年,道:“累坏了吧。”
少年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去了,但伤痕还很明显,面色憔悴灰扑扑,双眼红丝。
薛青喝了口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盛道:“房览是我们的失误,是王烈阳查到了我在黄沙道的事,认为我是要翻旧案,与秦潭公作对,所以卖个人情给秦潭公,借着御史台查问的名义迷惑我们,实际上是把人交给了刑部宋元手里。”
薛青握着茶杯嗯了声,道:“这么说,当年的事其实是明事。”
陈盛缓声道:“这么大的事,大家心里都多少心知肚明,对外那些话不过是安抚民众天下罢,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秦妃怀孕是假的,虽然怀疑秦潭公狼子野心,但为了稳住江山,大家便决定瞒下来,免得狗急跳墙天下大乱。”
薛青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这么说房览没有供出我而是供出了先生?”又摇头,“不对,他肯定供出了我与先生的学生关系。”否则今晚黑甲卫为什么特意抓捕学生。
陈盛道:“倒也没有完全供出,但指向了你们,你的名字并没有点出来他就死了,万幸。”
也就是说是要点出她的名字的,但在这之前死了,那还真是巧的万幸,薛青握着茶杯喔了声。
室内安静一刻,陈盛轻叹一口气。
“这件事太意外。”他道,“然而这又是意料中的事,从我们做这件事的第一天起大家都已经做好了今日这样的准备。”
薛青低头嗯了声:“是,我知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流血死人的,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先生只是我亲眼看到的,而我没有看到的还有很多很多。”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这说法有意思,陈盛道:“殿下节哀,你好好的,青霞先生泉下也就欣慰了。”
薛青道:“会试我会好好考的,以告慰先生。”
告慰青霞先生当然不是用会试,陈盛微怔,但旋即又明白,是的,对于世人来说薛青考个好成绩的确是对自己先生的告慰。
“好。”他点点头道,“我会安排的。”
薛青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陈盛也跟着起身应声好,薛青又停步想到什么看他,道:“其实也怪我,不该在听到房览临死前点名了身份,还来见相爷,应该留在家里的。”
陈盛笑了,摇头道:“殿下,你就是留在家里,他们也还是会怀疑的,都一样的。”
薛青也笑了,道:“也对,已经点名了学生身份,怎么都是怀疑的。”抬手道,“相爷留步,我先走了。”
陈盛当然不会相送,站在堂前点头看着薛青走了出去,然后他的脸色便沉下来。
“叫康岱来。”他扬声对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