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玲没想到,杨老三家的儿子对自己这么狠,不过:“那以后还要下乡么?”
“怎么不要,稍微好点儿就要走,不然以后影响政审呢。”
这算是逃避社会责任。
“哎,遭这罪还得下乡,这孩子糊涂啊。”童玲忍不住叹气:“还是我家珠珠听话,虽然报名之前有点儿小情绪,现在也已经完全理解了。”
理解了?
刘主任印象里的黎珠可没这么大方。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没有作假,难不成黎珠就这么认命了?
刘主任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我家这个小孙女,就该下乡去受一受教育,省的平时在家里不尊老。”黎老太冷哼一声,对黎珠下乡的事,她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妈——”
童玲语气顿时有些不好:“你说这些做什么,再说了,要不是你先把珠珠的书拿给闯子,她会那么生气么?”
“这说你还怪我咯?”
黎老太冷哼一声,看都不看童玲一眼,直接跟刘主任说起了黎红兵:“老领导你可记得我家红兵啊,当初我家红兵还帮厂里研究过机器呢。”
“要不然红军也不可能到厂里来当机修工。”
刘主任:“……”
这老太太是不是跟儿子有仇?
“咳。”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扭头看向旁边。
黎红军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脑子就嗡嗡的,他没想到黎老太竟然会对刘主任说这样的话,他连忙拉住黎老太:“妈,这话不能在这说,叫旁人听见了,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他这么多年可一直兢兢业业的修机器!
他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才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不欠任何人。
“凭啥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啥不能说的?”黎老太不高兴了。
她不许机械厂忘记黎红兵的贡献,而且,她还有个小孙子呢,现在已经没大学了,想上大学只能靠推荐,她还想靠黎红兵的舍己为人,为小孙子求一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呢。
黎红军脸色愈发难看。
刘主任也待不住了,起身告辞:“我先回去了,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怎么个情况。”
“欸,刘主任,我送你,正好我也有点事跟你说。”
黎红军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立刻追过去。
黎老太也不甘心,也背着手跟着追了过去,所以黎珠到家时,家里长辈都不在,只有黎闯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看书。
她问道:“欸,我爸我妈呢?”
黎闯头也不抬:“不知道。”
“嗐,你这是什么态度?”黎珠看见黎闯这不阴不阳的态度就来气,又想到自己即将要下乡,而这个堂弟却可以留在城里上学,就恨不得冲到知青办去,也给黎闯报名下乡。
黎闯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直接抬起头来:“我本来就是农村户口。”
再说了,他年纪也不够啊。
黎珠:“……”
她更生气了,却无话反驳。
气狠狠地冲进房间里,一进房间,她脸上的怒火瞬间消失,只剩下忐忑,她先回头张望了一眼,然后才飞快的打开衣柜,找到童玲惯常藏户口簿的地方,将户口本塞了进去。
见户口本塞回原地,她松了口气,又蹑手蹑脚的将柜门关上。
“你在干什么?”突然后面传来黎聪的声音。
黎珠:“!!!”
“你吓死我了!”
她回头,很是不满地看着黎聪:“你为啥蹑手蹑脚的,想吓死人么?”
“你还说我?你不看看你自己,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干坏事么?”黎聪站在黎珠身后,越过她一把拉开衣柜门,上下扫视了一番:“你在找什么?”
黎珠的心猛然重重地揪起,又重重地落下。
因为黎聪开错了柜门。
“找啥,想看看有没有厚衣服能带走呗。”
黎珠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我可不像你这么好命,不用下乡,在家当你的大少爷,爸妈还费劲给你找工作,我可是要下乡的,不多带点衣服能行么?”
黎聪一听,不由喜上眉梢:“看来爸妈已经给你报名了?”
黎珠:“……”
本来还有些愧疚的,这会儿看他的表情,她已经一点儿愧疚都没有了,甚至心里还一阵阵地发冷,这可是她的同胞哥哥啊,居然是个这么恶毒的人,同胞妹妹下乡,他不仅不为她感到着急,反而这么高兴。
她的心又硬了些:“是啊,你是爸妈唯一的儿子,总要照顾你呀。”
黎聪‘哼’了一声,抬手就揉了揉黎珠的头发:“那是,不照顾我照顾谁?照顾外头那个没爹没妈的么?”
“大姐还在呢,要是大姐结了婚,你说不定也要下乡。”
黎珠嘴角扯出笑的弧度,眼底却比冰都冷。
黎聪撇嘴:“我都问过了,她跟咱不在一个户口本,挨不着咱家。”
他才不怕呢。
“希望你一直这么嘴硬。”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好戏了。
与此同时,远在东园的张逐日正在和革委会的干事对峙。
张逐日倒竖眉毛,整个人怒不可遏,手叉着腰,语气强硬极了:“冤枉,绝对是冤枉人,这事我不可能这么算了的,你们告诉我,是谁写的这封上报信,否则的话,这件事我肯定要去省里跟上面的领导好好反应一下,这种随意栽赃陷害军人家属的行为,到底是谁允许的?”
革委会的温干事这会儿也是额头冒汗。
他们强硬了多少年了,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强硬的对待呢。
但是他们是什么人,哪里会那么容易认输,赶紧喊了一群红X兵:“把他带革委会去。”
“你们哪个敢?”
张逐日一拍桌子:“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还不信了,这天底下都跟你们姓革了。”
“我们一家子政治身份正确,我爸是抗战老兵,我二弟现在琼州军区当团长,我妹夫更是刑侦大队的,你说我徇私,思想觉悟不够,可是要有证据的,毕竟这事情涉及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要是部队方面真派人下来政治审核,我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温干事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张逐日底气这么足,而且他话里话外都在拿身份压人。
他到底心里打了鼓,说道:“有人J报你给你外甥女走后门逃避下乡,张同志,你可知道现在上面下发了新政策,正是审查严格的时候,你在这个时候徇私,可就说不过去了。”
“你放屁,我外甥女根本就不在机械厂。”
张逐日没想到,革委会找上门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不由背脊冒出一层冷汗了。
当初他确实想过给黎善在机械厂找一份工作,可谁曾想黎善自己争气,考上了药厂,所以他这会儿腰杆子能挺的笔直,不怕革委会来查:“我自己的亲儿子都送去下乡了,更何况外甥女,我外甥女黎善去年年底考上了药厂,而且是以第一名的身份考上的,再退一步,就算我外甥女没工作,她也不需要下乡,因为她去年就已经结婚了,丈夫是药厂副厂长苏维民的三儿子苏卫清,你不信可以亲自去药厂求证。”
张逐日越说,温干事的脸色就越凝重。
要真如张逐日所说的那样,那这件事可就闹了个大乌龙了。
“她真的考上了药厂?还结婚了?”
“那可不。”
张逐日在这件事上底气很足,他见温干事脸色不好:“这件事性质太恶劣了,我们白马县多少厂子,要是每个厂子的厂领导都被人J报,公报私仇,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你们不累死,对我们厂的形象都是一大打击。”
“我为了逃离那个环境,怕被人堵门,我都躲到东园来了。”
张逐日委屈啊。
“不对啊。”
温干事蹙眉,语气怪异:“写这封信的人自称是黎善同志的亲生父亲,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考上药厂,还结婚了呢?”
是黎红军?
张逐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转身翻出一张红楔来,正是当初黎红军和张逐日签的那张‘婚丧嫁娶,一概不管’的单子。
“喏,他自己签的字,我们压根就没通知他。”
温干事一看就知道这红楔有年月了。
张逐日直接把两家当年的恩怨给说了一遍。
听完后,温干事也察觉自己被人利用了:“那这事儿就算了。”心里却深深恨起黎红军,要不是他,他也不至于得罪张家,听张逐日刚刚的意思,张家虽然名声不显,但背后可是有大能量呢。
没听人说么,外甥女嫁给药厂副厂长家的三儿子。
那可是药厂啊。
温干事自己都没能进去的厂子。
“不行,谁说算了,我不算了,我要J报,J报黎红军侮辱军人家属,污蔑国家工人干部,还有迫害烈士子女,这红楔就是证据,他如今住的单位房,当初也是分给我妹妹的,他还拿走了我妹妹所有的抚恤金,我父亲和我外甥女的份额他从没给过,我要求将这些东西全给还回来。”
“要是县城处理不了,我就上报省城。”
“身为机械厂的人事科干部,我也是有机会跟政府干部见面的。”
没错,他这句话就是在威胁。
本来还想循序渐进,现在……
呵。
他非得扒一层皮下来不可。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