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
她考了第一名。
黎善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 眼前都恍惚了一瞬。
她也很想学着刚刚那个尖叫的男同志一样,握着拳头大吼一声:“我考上啦!”
“黎善同志,你考上啦——”
她没喊, 耳边却传来苏卫清激动的声音。
黎善这才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 回头对着苏卫清点头, 声音也带上哽咽:“是啊, 我考上了。”
“真好。”
苏卫清简直太为黎善感到高兴了。
黎善同志的努力他看在眼里,昨天晚上他甚至想过,如果黎善同志考不上, 而他考上了,就将工作机会让给黎善同志,可后来再一想, 如果黎善同志都考不上的话,他考上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他和黎善不一样。
黎善对进药厂上班的心是坚定的, 哪怕她本身就有一份正式工的工作, 她也依旧会为了药厂而努力, 而他不同, 从一开始, 他想考药厂,就是因为黎善。
他的心,依旧属于文学。
黎善见苏卫清只顾着为她高兴,连自己的成绩都给忘了,赶紧又回头看向红榜。
还有李琳……
李琳似乎没能挤到前面来,她得看了回去告诉她。
黎善赶紧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继续往后看,很快,她看到了苏卫清的名字, 是第三名,只和黎善隔了一个人名。
“那个叫宣扬的人是谁?”苏卫清的声音再响起,只是此时透着不爽。
宣扬是第二名,恰好在他和黎善名字的中间,叫苏卫清怎么看怎么别扭,心底甚至还有些懊悔,早知道好好复习,让自己的名字和黎善的名字靠在一起了。
“应该是省城那边的。”因为这个宣同志的准考证号和他们都不一样。
苏卫清依旧憋闷。
就差那么一名而已!
黎善不理他的小情绪,继续往后看,一直看到倒数第二个,她才看见李琳的名字。
她瞪大眼睛,连忙回头去找李琳的身影。
却见刚刚还焦急往里冲的李琳,这会儿正满身落寞的站在最后,仿佛连踮脚的力气都没了。
自从刚刚那个男同志喊出‘我考上啦’这一声后,李琳就仿佛失去了希望,毕竟药厂已经好几年没从白马县录取工人了。
如果那个男同志考上了,是不是证明其他人都没机会了?
李琳越想越脱力,她甚至已经不想进去看名单了,但她又想到了黎善,黎善那么辛苦的复习,甚至还带着她一起复习,就算她考不上,也希望黎善能够考上,所以她才又重新往里面钻。
只是还没等她发力,黎善却先一步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李琳,你考上啦。”
什么?
她听见了什么?
考上了,她考上了?
从觉得自己幻听到反应过来,李琳只花了一秒钟时间,只见她猛地一把反握住黎善的手,眼睛瞪得像铜铃:“黎善,我真的考上了?”
“考上了。”黎善再一次坚定点头。
怕李琳还不信,又拉着她挤进人群,冲到了最前面。
这会儿前面的队伍人已经少很多了,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失望而归了。
李琳看着红榜上自己的名字,再也憋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我考上了,黎善你看见没有,我真的考上了。”
黎善见李琳这样激动,也忍不住的鼻子发酸。
这么些日子的努力,她们终于看到回报了。
前面动静这么大,后面的人自然更想看看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也在红榜上,苏卫清怕出事,赶紧带着她们出了包围圈,李琳还在抽抽搭搭的停不下来。
黎善见她还在哭,顿时有些无奈。
虽然考上药厂很高兴,但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李琳也觉得自己总是哭不好,但是想到这段日子受的苦,李琳就忍不住的想哭,还不忘跟黎善诉苦:“呜呜黎善,我终于不用睡楼道下面了。”
黎善:“……”
感情是为了这个哭。
经过这段时间睡在楼道下面艰苦复习,李琳就知道,自己不是吃苦那块料,所以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考不上药厂,她就准备结婚,下乡是不可能下乡的。
听说下乡的日子更苦,她吃不了那个苦,那就只能吃婚姻的苦了。
不过幸好,她考上了。
她选择的余地更大了,也不用那么着急的结婚了,或者说,就算结婚,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巴结讨好,她的工作已经让她在未来婆家充满了底气。
而这些底气,都是黎善带来的,如果没有黎善,她一定没有勇气来考药厂,想到这里,她再次眼泪汪汪,叫黎善看了浑身不适。
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材料都带在身上了吧,咱们赶紧去办入职,省的夜长梦多。”
虽然苏卫清说过,药厂里面还算平静,在人员审查这方面也比较严格,但是想想几年之后的高考都有冒名顶替的人,这样一份好工作,谁知道有没有下黑手?
所以黎善昨天考完试就提议今天将材料都准备好,一旦被录取,就立刻办入职,不给别人下黑手的时间。
“带了。”
说到正事李林也顾不上哭了,拍拍自己的口袋,里面放着户籍资料以及高中毕业证。
“我现在回去拿,你们先去办手续。”苏卫清早起急着去机械厂接黎善,东西自然不会带在身上,但好在他是厂二代,家就在厂区内,所以回去一趟也来得及。
黎善知道没人敢打苏卫清的主意,于是便先拉着李琳去办手续。
到了人事办公室,里面已经站了两个男同志,其中一个正是刚刚在门口大喊‘我考上了’的那个男同志,显然,想到这一点的不止她们俩,其他人也想到了。
只是叫人意外的是,算上苏卫清,这次在白马县录取的新工人,居然有五个。
要知道之前连续几年录取的都是省城考场的。
今年是怎么回事?
“据说省城那边好多高中都停课了。”
仿佛看出黎善的疑惑,那个激动男同志帮忙解惑,比起岁月静好的白马县,省城那边的形势就严峻多了,很多高中生都被迫分流,激进的成了红小兵,每天走街窜巷好不热闹,而平和一些的便备考各大厂子,还有一些平庸的,对自己没信心,便在家啃老或者主动下乡做知青,虽然政策还没正式公开,但家里有关系的,都已经开始为家里的孩子奔忙,比如帮忙挑个富庶的村子,将家里的孩子送过去当知青。
白马县如此,省城更是如此。
所以这一次白马县录取的人才这么多。
将手续办完走出办公室,黎善和李琳两个人才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后,又忍不住的开怀笑了起来,这是她们事业的第一步,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步。
“咱们先去职工宿舍看看去?”
黎善见时间还早,不用急着回去,在加上李琳也着急搬家,于是提议道:“要是有空房咱俩先定下来,省的以后还得跟别人挤一间。”
李琳连忙点头,随即脸一苦:“不是说药厂的职工宿舍都是双人间么?”
“只是有双人间而已。”
不代表全是双人间:“药厂这么大,要是全是双人间的话,这厂区大半房子都得是职工宿舍了。”
李琳也知道自己想的有些不切实际。
不过她的要求也不高就是了,药厂的环境再恶劣也比睡楼道强,县高中还能一人得个床板呢,想必也不会比县高中的环境差到哪里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上班,等工龄够了就去参加分房子。
所以这点儿小牢骚很快就被抛诸脑后,两个人兴奋的去了职工宿舍。
提交了申请,很快,两个人的宿舍就被分配了下来,是个四人间,另外两个人是前年进厂的,去年招到的工人全是男同志,所以这两个人算是实际意义上的住了两年两人间。
黎善和李琳领了钥匙也没急着去看,人家这会儿上班去了,她们擅自进去也不礼貌。
两个人当着宿管的面,写了封信塞进门缝里。
准备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再过来看看。
“先礼后兵嘛。”尘埃落定后,李琳恢复了以前的神气活现,对着黎善挤眉弄眼道:“要是咱们中午来,她们还没把咱们床铺上的东西收拾掉,咱们也就能理所当然的找宿管了。”
黎善:“没错,咱们不欺负别人,但也别怕人。”
“那我现在就回家收拾行李,我争取中午就搬过来,我家……我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说起自己的家庭,李琳又露出苦涩的神情。
不是父母不爱她。
只是家里实在是太小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每个人要求的空间也越来越大,尤其她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最近爸妈还商量着把自己房间让出来给大哥结婚,之前还能维持的和平生活随着她放假回家,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争吵,以前相亲相爱的兄妹,似乎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等我住到厂里来,估计就得我小妹住楼道了。”李琳叹了口气,神情很是落寞。
“你不是还有个二哥么?”
黎善其实也想不通李琳父母怎么想的,将两个姑娘家赶出来住楼道,两个儿子却捂在家里,难道不知道一个大姑娘住在人来人往的楼道,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么?
“我二哥最近闹脾气,说我爸妈偏心我大哥,说他也谈了个对象要结婚。”
总之,在李琳眼里,这个二哥扮演的是自私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