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这么巧我也是剑客(2 / 2)

剑来 天蚕土豆 14010 字 2023-08-27

低头凝视着那把空落落的剑鞘。

先前惊鸿一瞥,可能注意力在自己身的胡邯和许茂,都没有发现,剑鞘是真,鞘内所藏,却不是长剑,而更像是一把直刀。

陈平安有些无奈,呢喃道:“该不会乌鸦嘴,真给我碰到一个赊刀人了吧?”

剑鞘留下了。

人跑了,那把直刀应该也被一并带走了。

处处都透着古怪。

先前那位“曾先生”说陈平安如此,现在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先放一放,把想明白了的事情先做完。

如陈平安以驭剑术将那把剑鞘从雪地里拔起,随手一挥袖。

剑鞘如飞剑一闪而逝。

穿透了那个石毫国皇子的脖颈。

确定没有什么替死符之类的仙家术法后,陈平安便不再去看那具颓然滑落马背的尸体。

陈平安转身,视线在许茂和胡邯之间游移不定。

许茂纹丝不动,握紧长槊。

胡邯已经撒腿狂奔。

陈平安一追而去。

两人身影先后消失在众人视野。

所有精锐骑卒皆面面相觑。

等待着许茂的发号施令。

天既然已经塌下来,总得有个高个子顶。

约莫半炷香后。

依稀可见青色身影的返回,手拎着一件东西。

马笃宜和曾掖都已经快疯了。

原来许茂魔怔一般,在陈平安离去后没多久,先是聚拢了领头的几位精锐王府扈从,然后暴起行凶,之后大开杀戒,将所有四十余骑卒一一击杀,最后更是蹲下身,以战刀割下了皇子韩靖信的头颅,挂在腰间,挑了三匹战马,翻身骑乘其一匹,其余两匹作为长途奔袭的轮换辅马,免得伤了战马脚力。

许茂没有此离去。

反而安安静静坐在马背,等待着陈平安的返回。

陈平安来到许茂附近,将手那颗胡邯的头颅抛给马背的武将,问道:“怎么说?”

许茂接过头颅,挂在马鞍旁,笑道:“你已经猜到了吧?死了个石毫国的未来皇帝,我这个护主不利的必死罪人,还能如何,只好投奔大骊苏高山了。”

陈平安没有感到意外。

许茂问道:“不杀我?”

陈平安摇头道:“你都帮我收拾烂摊子了,杀你做什么,自找麻烦。”

许茂看了眼脸色依旧惨白的年轻男人,笑道:“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碰头了。”

陈平安点点头,“最好如此。”

许茂拨转马头,在风雪策马远去。

陈平安蹲下身,双手捧起一把积雪,用来擦拭脸颊。

四周除了满地尸体,还有那些徘徊不去、低头轻轻触碰主人的战马。

松开手后,鲜血浸染积雪,散落在地。

快马赶来的马笃宜和曾掖正要说话,陈平安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

跃一匹战马的背脊,眺望一个方向,与许茂离去的方向有些偏差。

片刻之后,陈平安这才坐在马背,伸手抹去瞬间从耳鼻齐齐流淌出来的鲜血。

打杀胡邯之后,服下了杨家铺子的秘制药膏,全身下并无痛楚,但是掩饰惨状,依旧较麻烦。

不然许茂这种枭雄,说不定要杀一记回马枪。

事实,许茂确实有这个打算。

只是被陈平安察觉之后,果断放弃,彻底远去。

杀一个许茂不难,但是杀了许茂,这个烂摊子,只能陈平安自己兜起来,此后北,会风波不断。

陈平安之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动用两把飞剑,更没有取出那把半仙兵,除了纯粹武夫,击杀皇室宗亲,即便是一个皇帝,都不属于坏了山规矩,因为武夫,从来不是什么山人,练气士是,练气士当的剑修,自然更是。还有是陈平安也想酣畅淋漓跟人打一架,这一点,还是夜宿灵官庙,那位阴物魏将军带给他的灵感。

感觉……好像不怎么管用。

马笃宜还是曾掖更理解陈平安这个动作的深意。

她从未如此觉得毛骨悚然。

这石毫国境内,哪里书简湖的勾心斗角差了?

陈平安沙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最少离开百余里后,再找个隐蔽的栖身之地,能够躲避风雪行了。”

三骑继续赶路。

陈平安不得不在棉袍之外,直接罩那件法袍金醴,遮掩自身的惨淡光景。

许茂早已远去,但是这位准备投奔大骊铁骑的石毫国武将,骤然停马,沉声道:“曾先生?”

那位年“剑客”果真从远处风雪走出,来到许茂身边,笑道:“许将军,你可以将祖传下的那条长槊,还我了。相信你许氏口口相传的祖训当,藏着那么一句你这么些年百思不得其解的言语。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与你借一匹马,你便可以继续留着这条篆刻有‘风雪’二字的长槊,将来某天,即便不是我亲自来取,也自会有人找那个大骊巡狩使许茂,如何?”

许茂点点头,眼神炙热,“可以!”

那个男人牵了一匹马,渐行渐远。

这个身份、长剑、名字、背景,似乎什么都是假的男人,牵马而走,似有所感,微微笑道:“心亦无所迫,身亦无所拘。何为肠气,郁郁不得舒?”

他转头望向陈平安那个方向,遗憾道:“可惜名额有限,与你做不得买卖,委实可惜,可惜啊,不然多半会是一笔好买卖,怎么都挣了一个大骊巡狩使强一些吧。”

三骑的速度,时快时慢。

都得看陈平安的伤势而定。

不过在马笃宜眼,虽然这位陈先生受伤不轻,可好像心境,似乎没什么变化。

陈平安突然问道:“冬宜密雪,有碎玉声。这句话,听过吗?”

马笃宜点头道:“听过。”

陈平安嗯了一声,“果然学识渊博,没辜负这么个好名字。”

马笃宜忍着笑意,“刚刚听过。”

陈平安愣了一下,笑道:“这个笑话,跟这风雪似的。”

马笃宜有些疑惑。

她开始往深处琢磨这句话。

曾掖闷闷开口道:“陈先生应该是说,马姑娘你的笑话较寒风凛冽。”

马笃宜一脸怀疑望向陈平安。

陈平安呵呵笑道:“曾掖的话,你也信?”

马笃宜想一想,也对,便狠狠瞪了一眼曾掖。

曾掖有些哀怨。

马笃宜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开口说话。

陈平安说道:“是想问要不要收拢那些骑卒的魂魄?”

马笃宜有些心虚,“我倒是觉得完全没必要,但是……”

陈平安笑道:“但是觉得我这个人脑子拎不清,总是喜欢做些绕来绕去的怪事,对吧?”

有些话说得出口,意味着没有压在心头。

这是好事情。

马笃宜心情大好,便有了些笑容。

陈平安说道:“其实只要拎住了线头线尾,哪怕暂时是一团乱麻的处境,都不用怕,慢慢来是了。”

马笃宜喜欢较劲的脾气又来了,“那陈先生还说咱们速速纵马远去百余里?怎么不慢慢来了?”

陈平安倒出一粒水殿秘藏丹药,喝了口酒,一起咽下,颇为无奈,也没反驳什么。

马笃宜自顾自笑了起来。

曾掖摇摇头,女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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