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二十日在澶州受诸军将士拥立南返,二十三日即回到滑州,同时上奏李太后请求应诸军所请,暂时由自己主持汉室宗庙社稷,并愿侍奉太后为母。
消息传至东京,太后再次召郭信入宫,不过这次太后召来见面的人很多,懿德殿殿内,除了郭信兄弟二人,还有窦贞固、王章等几位在京宰辅。
太后一如上回召见郭信二人一样嗓音沙哑,但这回总算识趣地未再当着诸位大臣诉苦,只是询问该如何下诏答复。
王峻等人遂劝太后当立即撤销刘赟召赴京师的成命,封刘赟为湘阴公,并下诏由郭威代理国政。随后大臣们商议郭威返京前的诸事准备工作,李太后隔着纱帘只得一一应是,后令擅长撰写的范质代为撰写一应诏书敕命等。
郭信坐在几位相公的身后,眼下的场景没他什么发言的机会,便只饶有兴趣地听着。数十年间类似的场面已经上演过许多次,大臣们面对处理皇位更迭这件事显得相当有经验。
就在这时,李太后突然问道:“郭二郎来了么?”
“禀太后,臣在。”
郭信起身行礼,又往前走了两步,以便让李太后能看清楚些。
“赟儿在宋州恐怕已知晓了北边的这些事,就劳烦卿携一部马军,赍着哀家的敕诏往宋州去一回,好生向他诉说原委,护送他先回徐州去,诸相公以为可乎?”
李太后显然还不知道郭崇已经带兵去了宋州,郭信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命,只是他知道自己断然不能去宋州蹚这遭浑水,已经有个皇帝死在自己面前了,若是自己再去宋州见证刘赟的死,日后免不了成为道德污点,落下对前朝皇室过于刻薄无情的嫌疑。
好在这时王殷道:“郭将军受命巡检京师,情急事重,如今亦不得轻易脱身。目下马军司郭崇已亲自前往宋州警卫。”
王殷说罢,纱帘后一时便没了声音,郭信不知李太后在想什么,但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
离开懿德殿,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花打着旋儿在天空漫舞,又随风飘落在宫殿楼阁的顶上,郭信回头望了一眼,懿德殿的戗脊上已有了一道白线。
王峻几人则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彼此告辞之后便各回各的官署,只有王章放慢步子,和郭氏兄弟一起出宫。
王章依旧还是那副瘦小老头的样子,只是经过东京的一番劫难倒显得气态平和了些。郭侗从内监手中接过了伞为岳父撑着,王章便开始向郭侗抱怨最近刚接替他成为三司使的王祚办事如何颟顸。
王祚是王溥他爹,郭信和王溥关系比较好,便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
临出宫前,王章却突然对郭信问道:“刚才在殿上,太后亲点二郎去宋州保护刘赟……太后对二郎何故如此信任?”
郭信微微一想,身为皇帝的亲生儿子死在自己眼前,李太后不怨恨自己都是好的,何谈信任?
郭信遂说道:“太后只是信任我家,比起旁人去宋州,我去宋州更能显得父亲和诸位相公态度诚恳,更有把握劝湘阴公不要做傻事。青哥儿要是有兵,太后多半也会叫青哥儿去。”
王章狐疑地瞅了瞅郭信,终究没再说什么。
郭信回到左厢,继续干他的巡检使差事。郭威即将再度率禁军回东京,此时不能出什么乱子,好在郭威这次提前发来文告,声称禁军一路秋毫无犯,劝东京百姓无需忧虑。但据各处城门的回报,每日离开东京的百姓依旧为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