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徐振英的车队正在慢悠悠的进城,留在府衙门口接待的周厚芳却被人给缠住了。
来人是常家大郎,名唤常泽的,她那个还没有娶妻就已经有三房姨娘的未婚夫婿。
自从周厚芳对家人号称假意投奔徐振英以后,她的婚事就一直这么耽搁着,反正她在徐振英这里干得风生水起,她自然是不急。
可是,这常泽怎么就找到她了呢?
常泽似乎特意在府衙门口蹲她,周厚芳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他。
他冲她拱手一礼,端是翩翩公子哥,只不过眉眼多情,看着便叫周厚芳不喜。
更何况他一上来便对她说道:“周姑娘,论理来说,你我未婚夫妻不该私下见面的。只不过我母亲最近有意将你我的婚事提上日程,她亲自登门拜访你母亲,但不巧,周夫人均不在家。我便想着,你我既然要结为夫妻,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一说的。”
周厚芳吓了一跳,这常夫人竟然三番四次的找母亲?
她要干什么?
母亲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可能不在家。
难不成母亲在刻意躲着常家?
周厚芳心口直跳,却有些疑惑,“先前常夫人登门的时候,我母亲和你家说得清清楚楚。如今两家主君都身困牢笼,婚事暂时后延,常夫人也是同意了的。如今这是…又要将此事提上安排吗?”
常泽完全没有被周厚芳套话的警惕心,反而如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本来是这样的,不过我母亲觉得父亲的事情遥遥无期,你我年龄也大了,若是婚事再拖着,也难免让金州府其他高门显贵们说闲话。”
周厚芳心中冷笑。
什么高门显贵,金州府还有什么高门显贵。
如今金州府的权贵人家早就被徐振英清缴得差不多了,富户们要么低头做人,要么积极跟着徐振英转型,谁还会记得以前金州府里的勋贵人家?
再说什么年龄大了,什么怕人家笑话,她倒是瞅着这常夫人也是个多边下注的高手,以前徐振英占领了金州府,她看不上人家,觉得人家是个反贼,迟早被朝廷清缴,因此才不敢跟她周厚芳多有联系。
如今徐振英一口气攻城略地,占了六座城池,这常夫人的心里怕是煎熬得很,一面忧心关在牢里的丈夫,一面又怕没赶上城主这艘船。
周厚芳不说话,倒是那常泽说得挺多:“婚事在即,我也来跟你说几句话。我有个表妹,你是知道的,最是温柔可人,性子柔弱,又无依无靠。”
周厚芳愣了一下,随后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层凉意。
无依无靠?
靠上了常家嫡长子,完全占据她未婚夫的心,无依无靠?
“她整日忧思,只怕对她有什么误会,进门以后会容不下她,这两日都急得病倒了。今日我就想来跟你说说,周娘子秀外慧中,是金州府出了名的贤惠,应该不会如此为难一个妾室吧?”
这一刻,周厚芳想笑。
她早知道常泽不是个什么好郎君,却没想到他滥情至此。
为了一个妾室,竟然跑到自己的未婚妻面前,丝毫不顾两人的脸面,只一心为妾室求情。
这感觉就像是走在路上,平白无故的挨了陌生人一个耳光,直打得她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
周厚芳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一般!
在徐振英身边,即使身心俱疲、即使困难重重、即使忙得脚不沾地,可她的心,却没有像此时此刻一般发寒。
可以想见,如果徐振英没有占领金州府,她早早的就嫁给了常泽,那么她周厚芳,现在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望着满眼都是期待的常大郎君,周厚芳拳头握紧,随后放开。
她声音虽有两分冷,但脸上却是习惯性的淡淡笑意,“如此说起来,常大郎君对表妹真是一往情深,当真是叫人感动。虽说我是为了在外人看来,我已经屈身事贼,名声早已受损,其实我已经配不上公子你……”
常泽大惊,却见周厚芳一脸认真,不似作假,当真将母亲之前说过的什么周家那个女儿满腹算计的话抛在了脑后。
周厚芳继续说着:“我看公子既然也深爱表妹,表妹听起来也确实可怜,不若公子去求了常夫人,就说我屈身事贼名声有损,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如何?如此一来,我也算是成全了公子和表妹,岂不是两全其美?”
常泽见周厚芳真心为他们考虑,一时心中满是愧疚,“周娘子,你别说气话,你是爹娘定下的妻子,即使我不喜爱你,却也会给你该有的尊荣,你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周厚芳气了个白脸,要不是在徐振英身边修炼许久,她真是维持不住自己良好风度。
如此蠢货,爹娘当初是怎么看上的?
她周厚芳自负才情,竟险些这辈子就栽到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手里!
可是毕竟爹娘没发话,周厚芳也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绝,她如今是横看竖看,都觉得这常泽面目可憎,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
她真怕自己多说一句,会忍不住冷脸。
“常大公子,婚姻之事都是爹娘做主,咱们两个说了不作数,无论如何我还是听我母亲的。眼下城主就快进城了,还请常大公子早些离去才是。”
一句“城主快要进城”着实让常泽脸色一变。
这金州府里的人,谁见了徐振英不得低着头做人,尤其是他们这种身份敏感的,更不能去徐振英跟前晃。
若是让徐振英想起来,大牢里还有几个没处理的前大周朝官员怎么办?
常泽吓得连连说了几声“抱歉”后,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厚芳盯着那人的背影,呸了一口。
果然,很快正道上就传来人声鼎沸之声,周厚芳立刻知道是徐振英他们回来了,她脸上堆起喜色,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快快快,再检查一遍,府衙的边边角角都打扫干净了没?桌子板凳座牌都摆好没?城主回来肯定是要先议事,把那些材料全部都放上来——”
“小赵、小张,跟着我去接一下城主!”
周厚芳带着一堆人迎了上去。
她见到了喜气洋洋的一支队伍,其中还夹杂着很多陌生面孔,应该是此次立功或是新招的人马。
和钱珍娘并排而行,两个人行为亲密,一直不停说话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传说中徐振英的第一任秘书,和徐音希齐名的凤儿姑娘。
最前头明小双陪着的那位老者,身材瘦削,虽穿着粗布麻衣,可一举一动自有风骨,一双眼睛时不时到处望望,应该是前两个月才来投奔的文学大家林老。
可陪着徐振英身边的四个,除了那个叫庞小花的,她们之前面试是一组的,其余三人倒是都陌生得紧。
但作为徐振英身边的近臣,周厚芳自然耳聪目明。
徐振英新招了四个秘书,和她一共五人组成一个秘书办的事情,周厚芳早就有所耳闻。
周厚芳不似钱珍娘。
钱珍娘是真真正正的得到徐振英的重用,因此有新人替代她位置的时候,钱珍娘才能表现得那般平淡,甚至是欢喜有人来接替自己的岗位。
可周厚芳她不一样。
再苦再累,她都希望独占徐振英的宠爱。
当然这也算不上是宠爱。
只是周厚芳自己知道,她刚加入徐家政务班子不久,算起来与徐振英相处的时间最短,甚至不如他们新到岗的四个秘书,这四个秘书好歹在兴元府的时候贴身跟着城主的。
更不必说这四人,有吏员、有医学院的大夫、有军队专业的,各个都比她周厚芳投奔城主更早。
真论起资历来,她周厚芳还不一定比得过他们。
因此周厚芳危机感很重。
资历拼不过,那至少能力要比他们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