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维那枯瘦的身躯仿佛有了莫大的能力,眼底也有了光亮,“你们或许都不知道吧?她那粮食,是截的朝廷运往黔州前线的官粮!只要告诉老百姓,他们过冬时候吃下去的粮食都是从朝廷手里抢来的,如今黔州那边要找他们要回粮食,否则就兵临城下,他们一定会奋起反抗!”
徐音希震惊。
其余人也是一脸惊色。
岚县三月份的断粮危机还历历在目,他们也并不知道徐振英是从何处弄来的粮食,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在那个时候徐振英就已经敢动手抢官府的东西!
也对,徐振英那个时候若是让众人去劫官粮,谁会同意?谁又敢开这个头?
难道在那个时候,徐振英就已经有了逐鹿天下的野心?
胡维见众人都是一脸吃惊之色,想着这帮孩子还是嫩了点,徐振英那个时候就敢去跟官府作对,可见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官府放在眼里。
这样天生反骨的人,注定是要功成名就干一番大事业的!
而徐音希却已经想得更远,联想到当时徐振英不顾苗氏和徐德贵的坚决反对,执意要分发粮食,即使是偏远的乡下也不曾遗漏,难不成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把所有人都绑上她的贼船?
凡是吃了粮食的人,那都是朝廷的仇人,将来就不得不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想到这一层,徐音希瞬间头皮发麻!
这样一个庞大的布局,这样一个看似善意到荒唐的举动,却瞬间将整个岚县百姓民心捏得死死的。
这样步步为营的心机,这样运筹帷幄的计算,让徐音希后背全是凉意!
她下意识的抬眸去看众人,却见众人无所反应,即使是胡维也似乎并没意识到徐振英的布局!
这个六妹妹…多智近妖…真是好可怕的心计。
无论徐音希自诩有多么了解徐振英,每每越了解,她就越觉得骇然。
这可真是步步为营——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定额税收之事,她又准备如何收场?
徐音希有预感,徐振英向来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在她的世界里怕是没有妥协二字。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们这些身处局中的人,却只能看到模糊的一角。
胡维见众人都是不语,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须,“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城主的意思。不过据我观察,各位不必杞人忧天,城主之智皆在我们之上,这一切的一切说不定就是城主蓄意为之。与其你们背后揣测她的意图,不若直接告诉她,你们已经知晓她逐鹿天下的野心。”
徐音希冷了脸,“这个就不劳胡秘书操心了。胡秘书只需要做好手头工作就好,需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千万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徐县令,受教。”胡维一副真心恭维的态度,似乎面对着的并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而是真正的同僚,“既然如此,诸位还要小老儿的项上人头吗?”
明小双和刘大壮则神情紧绷的望着徐音希。
似乎只要徐音希一声令下,胡维就立刻血溅当场。
徐音希挥手,“不必,你的项上人头保留着,等城主什么时候想取便会取。”
胡维笑:“既如此,那小老儿就先行告退,诸位若还有什么想法,小老儿也会扫榻待客。”
明小双轻轻打开门,死死盯着胡维,幽幽说道:“姓胡的,别玩什么花招,城主信得过你,我却信不过。我警告你,城主可不是李大头,你要是敢生了一丁点背叛的心思,别怪我刀剑无眼!”
胡维仍是笑着拱手:“您说得是,我对城主的忠心日月可鉴,绝对不会做卖主求荣之事!”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然后滚吧!”
胡维离开以后,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方凝墨见众人都愁眉不展,便问:“你们觉得胡维说的话可信吗?”
“当然不可信。”徐音希倒是很清醒,“昔日我们在晔县时,胡维便是能言善辩,没有一丝一毫读书人的气节,哄得李大头都丢了命!他这个人,十句话里估计只有一句是真,我们不得不防。”
“你们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呵。”徐音希嗤笑一声,“唯恐天下不乱吧。”
方询也赞同道:“此人自诩才高八斗,偏一直不中进士,自觉怀才不遇,因此才一门心思的想着造反。”
明小双看看众人,“可他提醒得也并非没有道理,我们要不要告诉城主我们已经知道她要造反的事情。如此一来,城主便再不会孤立无援,咱们做起事情来也更方便。”
徐音希沉吟片刻,做了决定,“再缓缓吧,我总觉得…最近怕是有大事发生,我们也只能边走边看。”
徐音希好不容易回岚县一次,她留了徐慧嘉在晔县,自己则回来开会,谁知回到了岚县也是东一榔头西一锄头的,等忙完都快天黑了。
徐音希趁着夜色回到了徐家二房。
连氏变化有些大,不见从前的锦衣华服,打扮得很是朴素,虽说母女两早上开会时才见过,可终究不方便说话,这回了家两个人才有空拉拉家常。
连氏有些惊奇的看着徐音希。
明明上午离开的时候还是一头长发,怎的晚上回来头发就只剩齐肩的长度了?
只见徐音希随意将头发上面挽起,下面一半则散开,这是城里时兴的发型,最开始是徐振英带头绞发,后来不知不觉推行到了部队。
如今岚县城里好多男女都只留着寸发,起初连氏也是看不习惯,可后来久了也察觉其中妙处。
其他不说,光是干活利落这一项比他们这长发方便得多。
更别提夏季到了,寸发又好洗又好干,不知能节约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