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稳,这样乱的局面之中还能保持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齐二姑娘,我也要恭喜你。”徐青莺的声音淡淡的,眼神中却有一抹居高临下的欣赏和赞同。甚至像是长辈欣赏晚辈。
齐二姑娘却不明所以:“怎么,你想通了,打算把方子给我了?或者,我们也可以合作嘛。条件嘛,都是可以谈的!”
徐青莺一笑,拍了拍齐二姑娘的肩膀,“我是要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嗯?”齐二姑娘这回是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考验。”
“其实关于肥皂,我确实是有一些想法,而且还急需要一个合作伙伴。本来黄牙子拿走了我的肥皂方子,我想着他一定会来找你,甚至为了保命,会把我的身份和方子的内容都泄露给你。所以我将计就计,一则向抓住他,二则也是想试试你,看看你拿到了这张方子会怎么做。”
徐青莺的眉眼淡淡的,语气很轻,却莫名让听的齐二姑娘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我想到要么你假装没有拿到这方子,转头却将方子据为己有,自己开始制造肥皂。要么就是拿我身份的事情威胁我将方子全部交出。”徐青莺的手若有若无的敲击着桌面,“不过现在看来,我赌赢了。”
齐二愣住了,“所以你早猜到黄牙子会把方子给我?”
“黄牙子知道你之前买过我们的肥皂,因此到了兴元府一定会马不停蹄的来找你。而你受我委托,肯定也会寻找黄牙子。你们两人,必定会碰上。不过嘛,从结果看来,齐二姑娘是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姑娘。”
齐二半天回不过神来,“你绕这么大个弯,为了什么,就为了考验我?然后呢?”
“自然是要一起挣大钱了。齐二姑娘忘了,我可是承诺过你,让你在兴元府发一笔横财。”
正在此时,包房响起了敲门声,明小双只露了个头,冲她遥遥行礼,“姑娘,事情办好了。”
徐青莺点点头。
齐二姑娘看着这两人打哑谜,连忙问道:“什么事情?”
徐青莺不答反问,眼底有灼灼笑意:“齐二姑娘,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把,榨一榨兴元府富人们的腰包?”
齐二完全跟不上节奏,枉她从小自负聪明,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也是一点就通,可不知怎的,如今到了徐青莺面前,竟跟刚嫁入婆家的新媳妇一样,万事摸不到头绪。
她只好放弃了所有的小心思,干脆直接问道:“徐姑娘,能否说清楚一些,兴元府的财路到底在哪里?”
“细节路上再说。饭可吃好了?那我们边走边说,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兴元府,怎么也得逛逛。”
齐二姑娘只好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那黄牙子人呢,你还要吗?”
徐青莺盯着她微微一笑,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黄牙子…已经在我们手里了。”
“不可能,我把他关在后院,派人看守着呢。”
徐青莺却不说话,只往外走去,齐二姑娘只好快步跟上作陪,却也不忘跟身边丫鬟使眼色让她确认一下黄牙子在哪儿。
直到此时此刻,齐二姑娘才真正如释重负。
好险,一念之差,差点就与眼前这个人成了敌人。
当徐青莺的敌人,怎么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怎么跟她斗啊,这丫头跟成精了似的,她每一步都被徐青莺算得透透的,吃得死死的。
她还在谋徐青莺的方子,徐青莺却已经在谋她的人。
她还在为两万两发愁的时候,徐青莺脑子里已经又有了一笔更大的生意。
榨干兴元府富人们的腰包吗。
怎么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是激动呢?
一个下午,徐青莺率队在兴元府城四处走走看看。
天气有些阴沉沉的,到了下午时候,天空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行人们纷纷躲避,齐二姑娘身边的人也买来了油纸伞撑起来。而凤儿身上没有银钱,正束手无策之际,那丫头也递了一把油纸伞过来,笑道:“快给你家姑娘遮风挡雪。”
凤儿感激的收下,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自己跟大户人家的丫头差距还很远。
看看人家这待人接物,要想跟着姑娘干大事,她还得再历练历练。
“对了,齐二姑娘,这次怎么不见赵记杂货铺的赵公子?”
齐二略有些幸灾乐祸道:“他家里兄弟姐妹多,最近斗法斗得厉害,说是被他二兄派来的女人给缠住了,无法脱身。”
徐青莺唇角一勾。
看来这齐二姑娘和赵记公子的关系远不如那日看上去的糟糕。否则赵公子不会连这等细枝末节的事情都告诉齐二姑娘。
看着那密密麻麻犹如鹅毛般的雪花,徐青莺也觉得身上冷得厉害,却又不由发问:“齐二姑娘,十一月下雪,这正常吗?”
齐二姑娘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也是一脸凝重,“不正常。往年兴元府也冷,可很少下雪,更别提十一月刚入冬就下起了这般大雪。”
方凝墨秀眉微蹙,说了一句:“今年北方怕是又不成了。”
赵班头也道:“去年北方闹好大的蝗灾,好多人拖家带口的往汴京城方向跑。今年南方都下了雪,北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况。”
方凝墨许是受了刚才那张告示的影响,唇角一抿,冷冷说道:“上位者无德,降下天罚,却让百姓们流离失所。”
此话一出,众人心惊肉跳。
虽说这些年大周朝的百姓们对小皇帝和朱国舅怨声载道,可谁都不敢这么明着说天子的不是。
众人谁都不敢接话,权当没有听到。
徐青莺偏头看方凝墨,却见她白瓷般的脸上竟有一抹恨意。她暗中拍了拍方凝墨的手,提醒她注意分寸,方凝墨也察觉到自己失态,立刻转移了话题说道:“我瞧着兴元府的流民倒不是很多。”
齐二姑娘这才敢跟了一句:“听说大部分流民都南下了。”
赵班头却道:“听说今年南方收成也不好,金州府好几个地方发大水,好多百姓干脆弃了田进山当匪徒去了。今年江浙两地的粮食缴纳据说不足去年的三分之二。”
徐青莺看着兴元府大街上蜷缩在角落里的流民们,他们大多衣不蔽体,冷得嘴唇发紫,蜷缩在角落里,犹如丧尸一般,躯体已经了无生气,只靠最后一丝气吊着。
她不由叹了一句:“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好像能顾好她自己,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徐青莺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别人的苦难,她如鸵鸟一般,想着只要苦难不入眼,便不会入心。
她还太弱小了,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运。
徐青莺算是深刻明白了,人是一种坚韧的动物,能适应任何的环境。
以前在暖气房里也是过一天,现在到了古代,穿两三件单衣也是过一天。
人的体质,果然是随环境而不断改变的。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身穿单衣的百姓们,突然她想到大周朝似乎没有广泛种植棉花——
原主的记忆里,周朝的百姓们保暖大多是用动物皮毛,或者多穿两件丝绸麻布衣裳,然后全靠一身正气抵御严寒。
于是她好奇问道:“齐二姑娘,兴元府的人都不穿棉衣吗?”
齐二姑娘秀眉紧锁:“棉衣是什么?”
徐青莺换了一种说法,“就是棉花…木棉花,你见过吗?”
齐二姑娘笑了,“啊,木棉花啊,乡下山上到处都是。不过你说的棉衣又是什么,拿木棉花来做衣裳吗?”
徐青莺这回确定了,大周朝确实还没有认识到棉花的经济价值。
棉花这种植物,产量高,用处广,能做成棉衣、棉裤、棉被,冬日里御寒效果极好。
这不是现成的商机吗?
等肥皂的事情弄完,再着手弄棉花的事情,岂不两全其美?
徐青莺脑子里开始盘算起今晚的商会晚宴,中途又想起了天气如此寒冷,该多备一些保暖的衣物,便嘱咐了凤儿:“凤儿,待会看看有没有卖皮毛的,如有的话,你算算我家人口,再算上你和珍娘,对了,赵班头和官爷们的也算上。先下个订单,告诉老板给我们留着货,晚上派个人去取。”
徐德贵立刻阻止她,在她耳边低声道:“青莺,咱们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置办衣裳。你别忘了,钱都被黄牙子给拿走了。”
“父亲放心,黄牙子已经在我们手里,银子自然也跑不掉。”
徐德贵更多的是舍不得,见赵班头没注意这边,立刻拉着徐青莺:“你算算帐,一张好点的皮毛至少也得要十两银子,咱家加上赵班头的人,少说快四十人了。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那可就是几百两的银子出去了!”
“父亲,挣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钱不花,便是死水一潭。死水流不起来,怎么盘活资金,怎么挣更多的钱?”
面对说得头头是道的徐青莺,徐德贵这次难得没有糊涂,直接点名要害:“可问题是,咱们现在水干了,没钱。”
“提前消费嘛。”徐青莺笑眯眯道,致力于将徐家三房抠里抠搜的习惯改过来,“而且父亲放心,我们晚上就会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