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徐德贵倒是尴尬了,苗氏拉着两个儿女过去了,偏他还在这边,不住跟徐德远道歉:“二哥,是我疏于管教,您放心,我一定要青莺来给你赔罪。”徐德远死死盯着他,冷笑一声,“看到我这样,你如今很开心吧?当年夫子也夸你有读书的天赋,可家中供不起两个读书人,父亲便让你放弃。你当时就恨毒了我吧,恨我毁了你的青云路,妒我一路走到现在。如今我流放了,你心里一定是说不出的畅快和得意,却又要勉强自己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四弟啊,原来你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人——”
徐德贵猛地听到徐德远这般说,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二哥,你在说些什么?”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戏,这些年你逼着慧鸣读书,不就是想压我一头以泄心头之恨吗?”
徐慧鸣似有些懵住了,“二伯父,您这说得什么话,是我自己愿意读书,是我想假以时日你我叔侄能在朝堂互相帮衬——”
徐德贵低下头,无奈苦笑,“原来兄长一直是这样想我的…”
“若你没有这样想,青莺怎会说出那些话?她不过区区十三岁的女娃,哪里能想出这些话,你敢说不是你私下教的?”徐德远摇摇头,阻止了徐德贵接下去的话,“若你没有教她,若你还当我是你二哥,那就证明给我看——”
徐振英心中叹了一句好手段。
不愧是在大周朝摸爬滚打十余年的二伯父,只一招釜底抽薪,让他父女二人反目成仇。
徐德贵看了一眼苗氏,终于下定了决心,迟迟不肯站过来。
苗氏脸上难掩失望。
倒是徐振英习以为常,因为从未对徐德贵有所期待,倒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徐德贵是古人,有一套自己的成熟的世界观,她无法撼动,也无意改变。
只要徐德贵不给她带来麻烦,她也不是不能容忍他的存在。
今日本也不是分家,而是让众人摆脱凡事不敢压过二房一头的心态,慢慢挣脱二房的威压。
饭要一口一口吃,权要一点一点夺。
徐振英只对赵氏道:“四婶,麻烦将所有东西还是分成四份,只二房的那一份给二婶,由二婶自行决定分配。另外分二十两银子给二婶,由二婶出面去将李秀才的车钱付了,祖母明日就可安心坐车。”
连氏微微一愣,倒没料到徐振英会给她单独留一份。
毕竟她曾经说过不要徐振英的东西。
可又转念一想,凭什么不要,往日其他几房吃她的喝她的,轮到她为何就不行?
这样安排,倒是有架空徐德远的意思。
连氏是不愿意再和徐德远过下去,可也不想三房太过出头,否则以后还得看三房的脸色,想想那场景连氏便觉得心里硌得慌。
“剩下的,平均分。大伯母手巧,看看行李里有什么吃的,晚上多弄一点,到时候给前几天帮助过咱们家的人都多多少少送点尝个味道,也麻烦娘和四婶给大伯母打打下手。”
大伯母一下来了精神,撸起袖子便来查看食材,“六丫头你放心,方家老太太的人情我记着呢。”
几个女人趁此忙碌了起来,生起了火,营地上一片袅袅炊烟。
徐振英也将四房的包袱找出来,随后从里面扯出了一件衣衫,她比划了一下,又想了想,再抽出了一袋小米。随后跟苗氏说了一句,便出门去寻李招娣。
李招娣很好找,一般找到了驴车,就能找到李招娣。
李招娣正生火做饭呢,可却只烧开了水,等着她娘和妹妹去挖野菜回来,正愁无米下锅的时候,巧徐振英的米就送到了。
“招娣,先给你一袋米应急,那二十两银子随后就到。”
李招娣连忙摆手,“这如何使得?你家粮食也精贵得很——”
徐振英笑,“放心,刘结实把东西还给我们了,现在我们有粮食了。”
“咦,怎会?”
“你莫管,先拿这袋小米应付两天,等经过城镇的时候去买一些粮食。”徐振英不容分说将粮食塞到她手里,又将一件包袱递给她,“你和我身形差不多,我的衣衫先借给你穿。”
李招娣不肯收,徐振英便故作恼怒,“怎么,你是嫌弃衣衫是穿过的?”
李招娣连忙摇头,“不是的,这衣衫太新了,我怕穿坏了。”
“衣衫本就是给人穿的,我给你你便拿着。别看我们是往南方走,但南方也是极冷的,而且是湿冷,再往南边走,那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若是不注意保暖,年纪大了容易风湿和关节痛。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你能自己挨饿把吃的留给我,我怎么就不能在自己有衣穿的情况下借给你多余的衣衫?”
明知徐振英是故意找借口让她没有负担的收下,正因这份心意,李招娣眼睛红得跟个小兔子一样,只轻轻抚摸上那件外衫,觉得自己指腹粗糙,险些让衣衫勾丝。
仿佛她这辈子都没有穿过这样好看的衣衫。
她不善言辞,只好收下道谢,心中却盘算着将来要如何报答。
徐振英见不得姑娘家流泪,也知她处境,可到底是外人不便多言,当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
徐振英刚走出来,却看见了不远处的曹夫人背着儿子正慢慢往回走。
她再定睛一看,才看见钱家姑娘跟曹夫人并排而行。
这俩人大约是去挖野菜了,身上脏兮兮的,不过流放的人,也不讲究干净了,到了后面,估计跟叫花子也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