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点了点头,说了三个理由。“年龄太大,思想固化,没有天赋。”
当下禁军士兵们平均年龄在二十八岁以上,若召为重骑兵,最多五年就会被淘汰,非常不划算。
至于思想固化和没天赋,更是硬伤,将会很难培养。
曹护有些哭笑不得,道:“可是……可是……这些已经是咱大宋最好的兵了!”
曹护作为禁军一员。
他也知晓禁军有很多不堪之处,但他更知此乃大宋军制所致,根本无法改变。
“是啊,他们已经是大宋最好的兵了!”苏良望着远处的夕阳,心情有些低落。
大宋最好的兵,都已经拿不上台面了,这才是最令人悲哀的事情。
“看来,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了!”
苏良缓了缓,又道:“我不在禁军队伍中挑选重骑兵,总要向曹公解释一番,今晚与我一起去曹府吧!”
“好。”曹护点了点头。
……
入夜。
苏良与曹护坐马车来到了曹府。
当今大宋排名第一的将门世家,曹氏家族。
当年,曹琮之父曹彬,连灭两国,为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今,曹家之女又贵为皇后,还为官家生下长子。
谁家的恩宠也比不过曹家!
然而,曹家却非常低调。
曹琮作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副都指挥使,平时很少发声。
两府让如何做,他便如何做。
因“陈桥兵变”的缘故,大宋的武将们各个低调谦逊,生怕惹麻烦。
作为外戚,曹家人就更低调了。
……
片刻后。
曹护将苏良引到曹琮的书房,便去外面了。
曹琮年近花甲,但面色红润,身体也未发福,与曹佾的相貌倒是有六七分相似。
苏良一进书房。
曹琮便笑着招呼道:“贤侄,快坐快坐,茶刚刚沏好!”
苏良与曹佾以兄弟相称,前年过年也曾来过曹府拜年,曹琮便一直唤他:贤侄。
苏良坐下后,先品了品茶,而后又与曹琮闲聊了几句。
仅从书房的布置来看,根本看不出曹琮是武将。
屋内尽是佛经。
很难想象,堂堂的大宋军帅,竟然笃信佛学,经常吃斋念佛,清心寡欲,给人的感觉便是:无欲无求。
喝了两杯茶后。
曹琮笑着说道:“曹护说,你要另募新兵,作为重骑兵的人选。”
苏良点了点头。
“我挑选数日,还是觉得招募新兵较为好调教,感谢曹公您的帮忙了!”
“唉!”
曹琮长叹一口气,道:“这群天子卫兵,莫说你瞧不上,我也瞧不上,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良听出了曹琮的无奈,忍不住道:“曹公,枢密院练兵制度不行,伱可以向官家提嘛!”
曹琮摇了摇头。
“三衙只管练兵,并无旁责,此乃祖制。”
苏良看到曹琮这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忍不住道:“兵若不能战,何以强国?何以讨回燕云十六州?何以免受党项人侵扰?”
曹琮再次摇头,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书架。
“景明,这些书架上摆放的都是老夫抄写的佛经,非三五载,难成如此规模,你以为老夫的爱好是抄写佛经吗?”
“不过是要让外人看罢了!”
“此外,你见到的那些沉迷酒色财气的将士,你以为他们不思进取,多数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有人宁愿获得一堆臭名声,都不愿被人夸作‘世间良将!我大宋崇文抑武,又有武变前鉴,非将士们不愿奋进,而是自污可自保,而奋进难善终啊!”
自污可自保,奋进难善终。
听到此话,苏良全明白了。
这就是大宋禁军不能战的根本原因。
武将们,太害怕被当今官家和士大夫官员们猜忌了。
他们若日日不思进取,吃喝玩乐,最多就是被责罚两句,若表现过于突出,比枢密院的官员强太多,反而易遭猜忌。
在这样的官场氛围下。
久而久之,武人们便无锐气,无了追求。
在大宋,若有机会考上功名,没有人会选择当兵。
这就是当下武人们的困境。
大宋的祖宗之法压制着所有武人的成长。
这样的好处是,大宋很难发生军伍之乱,这样的坏处是,大宋很难崛起精兵强将。
特别是在汴京城。
武将表现太卓越,即使官家不介意,一些士大夫官员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其麻烦。
武人,只能服从文人。
遇事严格执行就行,无须有个人想法。
渐渐的,从上到下的将士们,便开始躺平,摆烂。
所有训练内容,能做到及格,便绝对不去追求优秀。
仕途无法往上走,很多人便将心思放在了其他事情上面。
最后,底层就腐朽了一大片,无数武人再也没有了心气和斗志。
而一批批年轻的武人,也会受此影响,变成和他们前辈一样的人。
曹琮又道:“景明,老夫如此胆大地与你讲这些逆上之语,其实也是想让你趁着变法这个时机,能不能帮一帮大宋的将士们,若想强兵,必须提高将士们的地位,至少能让将士们在文人书生那里能抬起头做人。”
苏良面色深沉,这太难了!
除非有名武将能立下大功绩,然后当上枢密使,才能慢慢扭转此等现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