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坐在工位上。
上午一壶茶,中午一顿饭,下午又是一壶茶。
直到黄昏下班,也没从高过头顶的公文报状中挖出一条弹劾内容。
他实在不愿去写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回家后。
他便给远在扬州的妻子唐宛眉写信,让其坐船前往汴京城。
二人聚少离多。
而今苏良在汴京城算是稳定了,自然要将妻子接来,看一看汴京城的繁华。
……
五日后。
苏良依旧没有写出自己台谏生涯的第一道章疏。
那些公文报状的事情都太微不足道了。
根本不值得他动笔。
午后,阳光灿烂。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苏良正在翻阅几张民间小报,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咱台院九月,最多者撰章疏二十七份,最少者……竟然……竟然为零,我担任监察御史近两年,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情况。御史台乃是谏诤君主、监察天下,纠举违失的重要衙门,不是某些人尸位素餐,喝茶混日子的地方!”
苏良站起身来,朝着门外望去。
说话者正是监察御史刘元瑜。
其在院内高声说话,还面向苏良这屋,明眼人一听便知是针对苏良说的。
刘元瑜乃是弹劾达人。
今年四月,因反对新政还曾创下了一日一弹劾的记录。
将赵祯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御史写弹劾奏疏,无论持什么观点,都是敬业的体现。
他还专门将自己的弹劾奏疏都留有副本。
意在年老之时,装裱成书,流传后世。
说罢,刘元瑜就站在那里,探头看向苏良所在的屋子,确认后者有没有听到。
他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苏良入职近一月,却一份章疏都未曾写,乃是给御史台丢脸了。
再加上进奏院案,苏良大出风头,让刘元瑜甚是不满。
其性格有点像御史中丞王拱辰,睚眦必报。
且有一种“整个朝堂,唯我一人是君子”的迷之自信。
一旁的周元看向起身的苏良。
“景明老弟,刘御史向来都如此,喜欢在院内发表见解,指桑骂槐,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你莫放在心上。”
苏良淡淡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大宋朝堂上。
所谓的低调,所谓的韬光养晦,都是针对那些相公们的。
小官员必须锋芒毕露,不然永远难出头。
尤其是台谏官员,做的乃是弹劾宰执、讽谏君王的事情。
一旦传出怯懦之名,便离去职不远了。
不过,苏良并未去找刘元瑜理论。
而是抬头看向一棵柏树树梢上的鸟窝,高声道:“这些该死的乌鸦,大中午的还在聒噪,真是讨厌极了!”
指桑骂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元瑜气得嘴唇发颤,也没想到如何反驳。
当即甩袖离去。
另一间屋子内的包拯,恰好听到二人说话,不由得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然后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随即,苏良也回到了房间。
周元笑着说道:“你……你入台谏近一月,确实无一份弹劾章疏,若到了年底考核,奏疏太少,恐怕会有人给你穿小鞋的。”
“多谢子雄兄提醒,我再想想能写些什么。”
苏良本来脑袋空空。
但是监察御史刘元瑜这么一吆喝,他突然知晓自己要写什么了。
……
注:大宋台谏官言事主要分两种方式:小事呈章疏,大事入对廷奏(与皇帝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