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从宫中出来, 发现几个阿哥都跟在自己后头。
九阿哥义愤填膺道:“四哥,我们得尽快把这幕后之人找出来才行!”
十四阿哥也道:“就是,居然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简直太过分了!”
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在旁边也连连点头附和:“这人实在胆大包天,幸好这次是咱们,要换做其他人只怕要伤及性命。”
他们这一行人里好几个骑射高手, 又有几个阿哥在,身边的侍卫足足的, 所以这次才没有危险。
如果只有四阿哥带着家眷前去, 侍卫必然没那么多, 要围剿两头熊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思及此, 十四阿哥皱眉道:“四哥,这事似乎是冲着你来的。”
四阿哥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
他抬头对上几个弟弟担忧的目光,无奈道:“行吧, 去我府上商量一二,看看能不能分析出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几人连连点头,跟着四阿哥等人一并回府。
不过在回去之前, 四阿哥先送了弘曙和弘昇回去。
弘昇其实也想听,不过知道这事重大, 还是回家跟阿玛说一声。
四阿哥把两个小阿哥送过来, 居然又带回来了五阿哥和七阿哥, 把书房外边的小厅坐得满满当当的。
叶珂心想估计很少见这么多阿哥齐聚一堂了, 好在早早就设了这个专门议事的小厅, 不然在书房只怕要坐不下的。
她也留了下来,弘晖亦一样。
四阿哥觉得弘晖的年纪不算小了,跟着听一听, 算是一种学习。
除了苏培盛在门口伺候,给阿哥们斟茶之外,就没下人靠近。
五阿哥听说他们在围场遇到两头熊,大为惊诧。
好在看众人都没受伤,他这才松口气,心里也极为愤怒:“四哥,这事不能就如此算了!”
七阿哥也点头,又分析道:“四哥,这事是冲着你去的。对方开头估计只知道你要带着家眷去围场,或许知道还带上我和五哥的孩子。”
因为一开始四阿哥确实只打算带上叶珂和弘晖,弘晖邀请了弘昇和弘曙。
三人的感情最好,最近一直玩在一起,他们一块儿去围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至于后面十四阿哥想跟着去,拉上十三阿哥。
九阿哥也想去,拉上十阿哥,这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七阿哥就道:“这人能打探到宫外的消息,却对宫里的事不甚了解,也可能不敢多打探。”
“所以他只知道四哥带上家眷和两个小阿哥的话,带的侍卫就不会特别多。”
五阿哥却摇头道:“我甚至觉得对方只知道四哥会带上家眷,未必知道还带上咱们两个的孩子,侍卫能更少一些。”
四阿哥深以为然:“确实如此,那么能知道我去围场的事,除了我府上的人,就是围场的人了。”
十三阿哥附和道:“不错,最多就加上五哥和七哥府上的人。”
“但是四哥府上该是守得密不透风,五哥和七哥府上估计也没什么问题,最大的可能就在围场。”
毕竟围场的侍卫和侍从都有,人数还不少,混在其中一点都不扎眼,不像在府里只怕被人盯着,没那么容易传递消息出去。
五阿哥就道:“围场那边,皇阿玛该是派人去探查了,不如我和七弟回去查一下府里有没消息泄露出去。”
九阿哥也道:“四哥,虽然咱们跟着去的消息好像没有叫那人知晓。不过回去查探一番也是应该的,看看有没什么蛛丝马迹。”
十三阿哥也点头,看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跟着点头道:“好,那我也回去查一查。”
有十三阿哥帮忙盯着,应该能帮十四阿哥看着点儿,四阿哥就颔首应下。
几人商议完,就各自分头去做事了。
阿哥们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呼啦啦都来了,没多久就风风火火各自离开。
等人一走,四阿哥就侧头问向弘晖:“你刚才都听见了,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弘晖摇头道:“阿玛,儿子没什么需要补充的,只觉得叔叔们分析得都很好。”
确实除了他们身边之外,就只有围场那边泄露了消息。
府上知道他们今天要去围猎的下人很多,四阿哥的意思是分开来问,看他们彼此之间有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四阿哥还带着弘晖一起在屏风后听这些人的回答,有的压根没注意到身边人有什么异样。
有的可能察觉到一点,这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和主子在,于是就小心翼翼禀报了。
大多是不起眼的小事,比如稍微偷懒了,或者贪嘴的,却没有真的把消息传递出去。
门人都问过了,从他们决定去围猎开始的几天,出外的人名单都列了出来。
人数并不多,他们去过的地方都有人查探过,确实没跟陌生人接触,也没有特别奇怪的举止。
一通查探下来,弘晖明白府里没什么问题,消息不是从他们这边泄露的。
其他阿哥回去后也从上到下查了一遍,也只查出了一点偷鸡摸狗或者偷懒的下人,并没有叛主的,算是松口气。
第二天有消息传来,康熙派去的人在围场附近找到一个缺口,应该就是两头熊进来的地方。
缺口被暴力破坏,地上还有一点残留的药粉。
如果不是一个侍卫细心,压根就不会发现。
按照这侍卫的说法,这种药粉是用来吸引野兽的,带着只有野兽才能闻到的味道。
他的祖父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猎人,手里就有这样的药粉,才会知道。
猎人在找不到猎物,不想空手而归,就会用这种东西,好吸引野兽过来。
却也十分危险,用的并不多。
而且这种药粉撒在地上,被野兽吸进去一些,剩下的一天一夜就会融化在地上而消失。
这样就不会让野兽一直聚集在一起,引起祸患了。
所以对方是有备而来,特地寻了这种药粉,证据就在一天一夜后完全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正巧侍卫当中曾经有猎人的祖父,知道这种药粉,估计就轻易错过了。
从侍卫口中得知这种药粉需要用深山里面一种少见的药草,会做的人并不多。
抽丝剥茧之后,在药材铺面打听,锁定了围场里面的一个地位低微姓刘的侍从。
可惜追查到这人之后,却发现他早就在屋里自尽而亡,线索因此断了。
过了几天,康熙就召四阿哥到宫里来,告知此事。
“这侍从已经死了,不过朕派人打探一番,得知这个侍从很可能是老八的人。”
四阿哥一怔:“皇阿玛,这侍从身份低微,只在围场里办差,八弟会用这样的人吗?”
康熙摇头道:“朕原本也有疑惑,只是老四你来看看这个。”
李德全把一封密信呈上,四阿哥接过后,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这侍从确实一直在围场里办差,没有离开过。
几年前八阿哥去围猎的时候碰上这个侍从,恰好他帮着驱赶猎物,却被猎物抓伤。
八阿哥待人一向和善,就让心腹给侍从送去了伤药。
侍从收到后大为感动,跟身边人说八阿哥的好,又愿意追随他之类的话。
光凭这点,其实很难确认这侍从真的是八阿哥的人。
康熙又让李德全呈上一个血玉扳指,并不是整个都血红的颜色,只有中间一块,像是蔷薇一样绽放,十分少见。
这东西四阿哥有印象,是八阿哥用的扳指。
因为这个蔷薇一样的红色,八阿哥尤其喜欢,经常打猎的时候会带上,叫四阿哥印象深刻。
看来八阿哥这血玉扳指,很可能是赏赐给这个侍从了。
康熙说道:“如此贵重的东西,其他人之前并未看见,该是最近这侍从才得到的。”
这侍从做了什么,能得了八阿哥的赏赐?
很可能就是为了对付四阿哥,八阿哥才私下赏给此人了。
康熙冷着脸道:“这扳指朕让老八身边人辨认过,确实是他的东西。这侍从身边的人不止一个见他曾鬼鬼祟祟出去,私底下还说终于能为主子办差什么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明确了,就是八阿哥指使侍从在围场里动了手脚,才让四阿哥差点遇险!
只可惜八阿哥估计在府里,如今在京城打探消息的人手不够,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知道四阿哥不但带了家眷,另外几个阿哥也跟着去了。
不然的话,他可能就不会冒险动手,也明白绝不能伤着四阿哥,却要暴露自己了!
这计划天衣无缝,康熙怎么都觉得会是八阿哥才能做的出来,心里怒火滔天!
“朕已经把老八召进宫,这次绝不能轻易饶恕!”
上次还是他心软了,只让八阿哥去河道视察一年,吃点苦头就回来。
如今看他压根没得到教训,还敢对兄弟动手,简直反了天了!
四阿哥正要说话,就见八阿哥已经到了。
他进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看见四阿哥一愣,连忙给康熙行礼。
康熙却没叫八阿哥起来,而是径直问道:“老八,你可知罪?”
八阿哥呆住了,小心翼翼问道:“皇阿玛,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
康熙满脸怒火道:“老八你还敢装糊涂!老四在围场遇险,动手的侍从已经心虚服毒自尽了,他手里头就有你赏赐的血玉扳指!你还敢抵赖?”
闻言,八阿哥脸色一白,连忙解释道:“皇阿玛,儿臣真的没做此事。至于那个血玉扳指,儿臣一直带在身边,在回京的路上却不知所踪……”
康熙打断他道:“你说血玉扳指不见了,就在你从河道回京的路上吗?”
八阿哥连连点头道:“是的,皇阿玛,儿臣可以指天发誓,这东西是八福晋……是她送给儿臣的扳指,儿臣绝不会随意赏赐给别人!”
郭络罗氏如今已经不算是八福晋了,他担心更让皇阿玛生气,就含糊了过去。
康熙皱着眉头不是很相信的样子:“郭络罗氏送给你的东西?那玉扳指丢了,你竟然没去仔细寻过吗?”
八阿哥连忙解释道:“儿臣寻过了,发现玉扳指不见后,儿臣就在原地留了三天,可惜却一无所获,就只能重新启程。”
他当时是觉得,是不是自己跟郭络罗氏的缘分尽了,才会连这个珍爱的血玉扳指也突然消失不见。
如今看来,显然有人清楚血玉扳指是八阿哥喜欢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冒名顶替,指使围场那侍从下手!
“皇阿玛,此事真不是儿臣做的。那侍从估计被骗了,有人冒充儿臣给他下命令,他看见血玉扳指后就信以为真……”
八阿哥的辩解让康熙只是半信半疑,四阿哥这时候却上前一步说道:“皇阿玛,儿臣也觉得不会是八弟所为。”
这话让八阿哥猛地转头看向四阿哥,满脸不可置信。
他以为这些证据就是四阿哥找来的,证实自己有罪,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康熙也十分诧异,问道:“老四为何这么觉得?”
四阿哥解释道:“皇阿玛,连儿臣都知道八弟钟爱这个血玉扳指,时常能看见,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换做八弟不至于那么蠢,把平日经常用的,别人有印象的东西赏出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换句话说,他觉得八阿哥不傻,也不会干这种傻事。
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道:“当然,也可能八弟出去一年,脑瓜子变得不灵光了,所以使了昏招。”
八阿哥面无表情,四阿哥这是想帮他还是贬他呢?
他就听见四阿哥继续说道:“去围场打猎之事,是儿臣临时决定的。前后就几天功夫,儿臣并没有告知八弟。八弟回京后也闭门不见客,府里的下人也不怎么出外。”
康熙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道:“但是朕记得,老八回来后,不少人借着慰问他,送了不少礼物,老八还给这些人回信了?如果他借此向外边传递消息,这些信笺就是最好的办法。”
四阿哥点头道:“皇阿玛,确实有此事,就连儿臣也送了药材,还收到了八弟的回信。”
“不过在儿臣决定去围场之前的事了,之后八弟再没有让信使来回进出。”
四阿哥就住在八阿哥不远的地方,信使要出去,马车就得经过雍亲王府的门口,很难看不见。
“如果说八弟是暗地里送信给这个侍从,偷摸着指使他在围场使坏,也是有可能。”
八阿哥在旁边听得有点麻木了,一时不知道四阿哥究竟是想救他,还是在给他定罪。
不过他依旧一言不发,沉默听着四阿哥的分析。
四阿哥又道:“但是据儿臣所知,如果要完成围场这件事,首先要知会侍从。侍从肯定会犹豫,哪怕不犹豫,他也得在三天时间内把这个难得的药粉弄到手。”
“还得私下秘密进行,不能让人察觉。他离开围场的时间还不能太长,这就不容易了。”
“如果八弟直接把药粉交给侍从来办,也不是不可能。”
四阿哥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但是连皇阿玛和儿臣都不知道这种药粉的存在,八弟又不可能接触到猎人,如何得知的呢?”
康熙原本满脸的怒意变得若有所思,看向八阿哥的眼神不如之前愤怒,显然被四阿哥一通慢条斯理的分析稍微说服了。
“那么这一年来,老八远离京城,如果偶然遇到猎户,知道这个药粉呢?”
四阿哥点头说道:“皇阿玛,这不无可能,八弟可能在巡视河道这一年偶然遇到猎户,偶尔知道这个药粉,还偶然丢失了自己身边最爱用的扳指。”
听罢,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偶然!”
一个偶然就算了,这么多偶然凑在一起,确实有蹊跷。
康熙笑完后看向八阿哥道:“那么老八你只能努力了,向朕证明你确实是清白的。”
“老四,你来协助老八,朕给你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后,要没能找出线索来,那么八阿哥就要被定罪了。
四阿哥应下,八阿哥只好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四哥,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呢?
八阿哥有些疑惑,毕竟这些年来,四阿哥表现得并不喜欢他,怎么这次居然会努力在皇阿玛面前证明他是被冤枉的?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八弟不要误会,我还是不怎么喜欢你。”
八阿哥被他直白的话一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更讨厌你这事一眼看去满是蹊跷,那些查案的人竟然想敷衍了事,随便让你背锅就想把这意外之事了结!”
比起八阿哥,四阿哥更讨厌敷衍了事的人!
“走吧,先去八弟的府上,把你身边人都圈起来仔细问话。你先想想,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玉扳指是什么时候,平日又是谁来保管?”
在马车上,四阿哥就让八阿哥尽量回想,就好缩小范围了。
八阿哥想了想道:“玉扳指平日是我身边的嬷嬷收着,伺候我换衣和首饰的是她的女儿,也是我的大丫鬟,都可能碰触得到。”
“至于最后一次见到玉扳指,该是七天之前。那天晚上我想起郭络罗氏,就拿出来看了一会才放回去。”
在四阿哥面前,八阿哥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听了这话,四阿哥只点点头道:“你身边跟着去河道的几个侍从,回来后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尤其这三天?”
八阿哥想了一会:“没有,他们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对了,其中一个侍从病了,怕过了病气给我,回来后这几天一直住在府邸最北边的院子。”
四阿哥若有所思,最北边的房间离府邸的围墙最近,哪怕人不出去,想传递消息,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把消息扔过围墙就行了,简直神不知鬼不觉。
“等会派人把这侍从叫过来问话……算了,我们两个亲自过去看看。”
八阿哥忽然带着从来没上门过的四阿哥来了,府里的下人都大吃一惊。
嬷嬷忙着要准备东西招呼人,被八阿哥摆手道:“不必忙,四哥是过来有事问那个病了的侍从,他还住在北边的院子养病吗?”
嬷嬷连忙答道:“主子,那侍从还病着,一直住在那边。”
四阿哥就问道:“照顾他的人呢?请了大夫给他看病了吗?”
嬷嬷看了八阿哥一眼,见他点头才答道:“是从府外请的大夫,说侍从染了风寒,并不算严重。伺候的一个小厮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奴婢这就叫他过来。”
照顾的小厮才十来岁,年纪并不大,见着两个主子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慌乱行礼。
四阿哥不在意这种虚礼,摆摆手道:“你给我说说,照顾那个侍从的时候,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