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马克西姆西餐厅。
这里是八十年代京城最贵的餐厅,中外合资,开业刚刚一年。
餐厅内装饰着大量的水晶吊灯和壁灯,窗户都是五采缤纷的彩画玻璃,墙上的壁画临摹自卢浮宫和故宫,中西合璧,金碧辉煌。
因为贵,所以餐厅的顾客并不多。
来京城后,杨叶偶尔会和阿佳妮来这里吃饭,带她品尝一下家乡的味道。
当然,剧组的同事们也没少来,这些“香港老板们”在京城泡妞泡到飞起,祸害了不少京城大妞儿。
这种事情杨叶可没法阻止,人家看见钱愿意贴上来,关杨叶屁事。
杨叶自己泡妞砸的钱更多,没脸说别人,只当没看见!
此刻,阿佳妮正在优雅地喝着法式洋葱汤,杨叶则握着一只钢笔,在一张信纸上写着字。
阿佳妮见这厮写得十分认真,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你在给谁写信?”
“玛格丽特·杜拉斯。”
阿佳妮来了兴趣,杜拉斯是法国现今最有名的作家,阿佳妮也是很仰慕的,她问道:“你为什么要给她写信?”
“我觉得她的《情人》写的不对!”
这话让阿佳妮很是诧异,她不久前才看完《情人》。
“哪里不对?我感觉写得棒极了!”
“她在撒谎!”
“撒谎?什么意思?”阿佳妮不解。
杨叶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杜拉斯描写的她的中国情人,连名字都没有。个性懦弱,依赖家庭,他跪着听父亲讲话,挥霍父亲的财产,对父亲言听计从,娶父亲安排好的女孩为妻……是他父亲的傀儡。”
杨叶说的是杜拉斯《情人》的里男主角的形象,阿佳妮是看过的的,她“嗯”了一声,说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杨叶说道:“这是一个白人眼中典型的殖民地中国‘富二代’形象,是一种刻板印象。很显然,杜拉斯是在迎合她的读者,她并没有遵从自己的内心。”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在中,女主角简对她的中国情人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她是高贵的白人,她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他的钱而已。她还描写那个中国人卑微地爱着她……
但是在的结尾,她离开西贡,返回法国的时候,看到她的情人停在码头上的黑色轿车,她偷偷的哭了。
嗯,因为一个白人不能为一个中国人哭,所以她只能躲起来哭。但不管怎样,这起码说明,她对她的中国情人是有感情的。
伊莎贝尔,如果你生活在那样的时代,你会爱上这样一个卑微而懦弱的中国男人吗?”
“我当然不会……嗯,你不一样,我亲爱的小鸡,你是勇猛而浪漫的中国男人。”
杨叶淡定一笑,抓起在她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杜拉斯会!这是一部自传体的,简就是杜拉斯本人,这个故事发生在她十五岁半的时候。
五十多年过去了,杜拉斯还要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饱含深情地把这个故事写下来。
在故事的开头,她甚至说‘在我的生命中,青春过早消逝。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繁花似锦的年华早就枯萎凋零。’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她的一生,都活在回忆里,她深深地爱着她的中国情人,这一辈子都不曾忘记过!
那么,这个值得她一生铭记的男人,真的就如同书中写的那样,这么卑微懦弱吗,我不相信!”
“这……爱情,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不,爱情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互相吸引,比如说……因为你长得很美,所以我就对你一见钟情。
所以我就接近你,在你面前大秀功夫,带你去看我的电影,唱情歌给你听,因为……我爱你!”
阿佳妮笑了,说道:“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不是我答应和你上床的时候。”
“嗯……难道是和我上床之后?”杨叶自信地说道。
“滚!”阿佳妮笑着打了杨叶一下,说道:“那晚的体验自然很美妙,不过我也只是当成浪漫的一夜情而已。”
阿佳妮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继续说道:“那是在……我们要分别的时候。我说,再为我唱一首歌吧。
然后,你就真的为我唱了一首离别的歌,那样的浪漫,那样的深情。我想,在那一刻,我爱上你了。”
阿佳妮说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地哼唱起了杨叶送给她的那首《远去的列车》:
“终究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你的微笑让我放松下来,我试着寻找些许的安慰。
我想要的是紧紧依偎在你的怀抱里,为的是久久地铭记你温暖的体温。
远去的列车,从我这里,远去……远去……”
她说道:“亲爱的,你能为我再唱一次吗?”
“当然,我乐意极了。不过说到歌,我最近写了一首新歌,你要不要听?”
“要啊,是什么歌?”
“是我为即将开拍的《情人》这部电影写的主题曲,你记得《情人》里开头那句话吗?”
“哪一句?”
“我记得你,那时候你很年轻,大家都说你很美,但我想告诉你,你现在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被岁月摧残的容颜!”
“我当然记得,很浪漫的情话。”
“你等一下!”杨叶招了招手,服务生很快走了过来。
“我想上去唱一首歌,给这位美丽的小姐听,可以吗?”
“当然可以,杨先生,这是我们餐厅的荣幸!”
杨叶走上台去,接过吉他,调试了一下琴弦,用法语说道:“这首歌,送给我的爱人,伊莎贝尔·阿佳妮小姐,我永远爱您!”
杨叶说完,在餐厅里吃饭的法国佬和中国人,都朝着阿佳妮坐的位置看去,朝她举杯致意。
音乐如水一般流淌出来,杨叶饱含深情地唱道:“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杨叶唱完歌,餐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杨叶在掌声中放下吉他,走下台,随手从一张桌子上取下一朵玫瑰花,朝着阿佳妮走去……
阿佳妮开心地接过那朵玫瑰花,两人便拥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来了个法式热吻。
……
“这歌词很熟悉……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的诗吧?”阿佳妮眼里的温柔笑意根本藏不住。
“是啊,我觉得很合适,就改编了一下!”
“确实很合适,因为叶芝的这首诗,也是送给她的情人的。他的情人,也是一名演员呢。”
“我比叶芝幸运,因为茅德·冈从未接受过叶芝的追求。而你,伊莎贝尔,我们拥有彼此!”
杨叶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听得阿佳妮眉开眼笑,心花怒放,法国人就爱这调调。
茅德·冈是一名英国演员,叶芝一生向她求了三次婚,她全部拒绝。
叶芝和茅德·冈,就如同金庸和夏梦,舔了一辈子,为她写诗,写,写剧本……还是没舔到。
话说回来,大概是因为一生都爱而不得,所以才能创作出那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吧?
如果舔到了,大家就没有那么精彩的看,那么优美的诗读了。
舔的好!
拒绝的更妙!
……
杨叶和阿佳妮腻歪了一阵,继续说杜拉斯和她的中国情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