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那离去的马车显得有些凄凉与孤寂,一位万历八年正式登上朝堂的老臣,就此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严晨昊站在风中,沉默。
李汝华最后的话,在他的心头回绕。
他又何尝不想着保全自身呢?但是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
他能够感受到,皇帝在酝酿着什么。
朱常洵之所以会扣押住那条子,原因无非是三点。
不想让北疆水利完工,使得他名声进一步上涨,是一。
打心眼里认为可以随意操使这些百姓,不用考虑其生计,是其二。(严晨昊冷笑一声,看来他已经把自己以前教的全盘否定,打算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了)
现在不明白的,就是第三点了……
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为了一己之私……竟将黎民,置于己下吗?
他轻声叹息。
对于现在的这个弟子,他感到了陌生。
难道当年扶他上位,是真的错了?
可是,当年的他,可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
在大明之中,长乐书坊的存在被众人所熟知。
纵然并非是读书人,而是市井普通的市民百姓,也知道有这么一个日常发表时论,并且经常出书的地方,它的分部遍布大江南北。
长乐书坊在事实上,已经等同于后世的报业了,那时论就是报纸,每天都有发布,将大明天下的各种情报广而告之,已经极具影响力,就算什么时候改名“大明日报”,也丝毫不夸张。
每天的收益,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许多人动过它的念头,甚至还曾有一位国公出手,想要强取豪夺。
但是最后,他却怏怏而退,再不敢对其出手。有心人更是注意到,就在那之后不久,那国公的许多田产,莫名其妙地改了姓名。
那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书坊的水,很深。
更有有能耐的,打听得到这长乐书坊东家的姓名,更是不由地一阵胆寒。
而此时的东南,宁波府中,长乐书坊的总部。
大堂之中,一位中年人端坐,面前还有着一个面白无须之人,正在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中年人是这长乐书坊的执掌者,严子璨。
作为这天下第一大“报业”的首脑,他虽然隐于幕后,但是在大明之中,其实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过,现在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准确地来说,自从数月之前,皇帝与首辅闹掰之后,他就被套上了紧箍。
这位皇帝作为舆论的最大受益者,自然也是知道民间舆论的力量,毕竟当初他能够登上皇位,就少不了民间舆论的支持。
所以自从他与严晨昊有些离心离德之后,他便从北京,派来了自己心腹宦官,作为监工,“审核”长乐书坊的内容。
前段时间关于那次北征的时论,就有着这宦官的影子,非要大肆报道,渲染那一次的胜利,而将其他的朝臣的谏言隐去,许多民间有识之士的投稿,也被他一并否决。
偏偏还不能不听,人家有着官方的背景,虽然严子璨也有后台,但是越国公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去和皇帝顶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