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一年,十月。
已是丑时过半,北京城里静悄悄的,几无人声。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城门打开的轰然之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整齐的脚步踏碎了宁静的夜晚,甲片的摩擦声带来了肃杀的气息,沉重的兜鍪倒映着冷冽的夜光,三大营与禁军从不同的方位涌入大明的京师。
全副武装的甲士控制住了一个又一个要道,天子的亲军向皇城涌去。
这一切都宣告着一个事实——出事了!
严嵩猛的在被窝里睁开了双眼,他是被门外仆从的呼唤声惊醒的。
披衣,下床,走出门外。
严世藩穿着睡袍站在府邸的最高处。他的左眼天生畸形,不过好在在家族医师的帮助下没有完全瞎掉,此时正努力地睁大双眼,眺望着远处。
“皇宫里怕是有变故。”见父亲过来,他沉声说道:
“三大营进京控制全城,街上全是兵士……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样的阵仗了。”
“这是怎么回事……”严嵩口中喃喃,他也看清了,府外有大军在行进。
“怕是……宫内有变。”严世藩的脸色凝重:
“就是不知道皇帝是否有恙了……”
……
朱厚熜当然有恙,他差点死在自己的下人手里。
即使及时救下,他也依然陷入了昏迷之中。
当皇后命人去把朝中重臣和太子找来,都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的时候,一剂猛药终于把朱厚熜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严嵩看了看虽然还很虚弱,但是总算已经能够睁眼说话的嘉靖皇帝,决定把“御医都是废物”这个观点给收回去。
改成“还是有两个有用的”,嗯。
不过嘉靖目前还很虚弱,他交代了两句之后,便再度闭上了眼睛。
群臣也退出了宫去,不管如何也是放心了些,至少皇帝没有挂,那朝廷就不会乱。
至于事情的起因?
此时走在路上的九卿、阁臣、国公,全都不说话,脸上带着些许羞耻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终于开口道:
“用红铅炼丹药,真是,真是……”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这些道士,未免太也荒唐!”
确实荒唐,所谓红铅,便是处女经血,而嘉靖皇帝为了得到最纯净的红铅,禁止宫女们吃饭食那种“污浊之物”,就喝那每天草木花瓣上的晨露。
再加上嘉靖那唯我独尊的性子,一有不顺心,便对宫女们打骂,导致积怨已久,正好之前湖南巡抚进贡的祥瑞白鹿死在了宫中,饲养的宫女知道必死无疑,心一横,就干出了弑君的事情,随后惊慌下失手,也就有了现在的情况。
总得来说,还是嘉靖皇帝修道惹出来的锅。
得知这事情的群臣也是无语,那些宫女本身都只是凡人,居然还指望着靠着她们来长生,皇帝也真是……
“陛下竟尔被蛊惑至此!”有人愤愤说道。
“我等当劝导陛下,莫要再如此沉迷!”
只是此言一出,群臣都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