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虽老,尚能一战!
这一日,襄阳有雨,却也有骨气。
一声怒吼,像是将打破了覆盖束缚心灵漫长岁月的桎梏,一瞬念头通达,伫立在城楼之上的上柱国刘官世,望着身后襄阳城内,一位位跟随着他爆发出气血的将士们。
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些岁月,带着兄弟们,与元蒙厮杀,与异族血战的岁月。
副将怒吼着,脖子上,青筋迸起,眼眸通红,像是发怒的狮子,迎着那城墙上夺目耀眼的老将身影。
那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这支军队的将帅,是他们的灵魂。
今日,将帅要战,他们便战!
城内,太子赵神炎面色泛白,诸多跟随太子而来,负责接下来与元蒙和谈的礼部官员们皆是色变,一个个心灵震颤,面如土色。
“疯了啊!刘官世你疯了!”
太子赵神炎咬着牙,低吼了起来。
与元蒙一战?
拿什么战?
元蒙皇帝乃是十一境,其下更有九尊因为中土龙脉而新晋的十境强者,再加上强横至极的元蒙铁骑,所向披靡。
谁能与之一战?
至少,如今的襄阳城是根本不可能拦阻的了元蒙铁骑,挡不住元蒙皇帝!
太子赵神炎觉得和谈是没有任何的问题,打不过元蒙,暂时性的放弃一些利益,一些国土又能如何?
待得临安升仙地彻底的稳定下来,大赵皇朝背后的上苍仙人强者数量越来越多,十二境的仙王都能降临的时候,整个人间,谁能与大赵抗衡?
安乐不能,元蒙皇帝……也不能!
十二境的仙王!
在人间,乃是真正的无敌!
哪怕那位绝世的始皇嬴秦,都未曾踏足到十二境,所以……大赵皇朝拥抱着最大的大腿,只要足够的时间发展,未来势必会重临天下之巅。
一切叛逆,一切的外敌,都将烟消云散。
所以,这时候,根本没有必要与元蒙血战,只要稳住元蒙,只要争取到足够多的发展时间,就算是大收获了!
可是,一直都非常稳健的刘官世,居然在这一日,做出了如此愚蠢的抉择。
与元蒙血战,这不是血战,这是送死!
“骨气?”
“这等东西就是个屁!你所谓的骨气,便是带着这么多的将士们去送死吗?他们有的是新婚妻子的丈夫,有的是新生孩子的父亲,你带着他们去送死,可否有想过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家庭?!”
太子赵神炎眼眸阴沉,咬牙切齿,高声道。
他得打消刘官世的这个想法。
然而,他的话语刚落,那负责看守与镇压他的副官,眼睛却是一下子变得通红了起来!
他一拳打在了那轿辇的支柱上,双眸如喷吐着火焰,低吼连连:“闭嘴!”
“你们放弃襄阳国土,放弃城中百姓,放弃一国之廉耻,放弃希望的时候……可否有想过,城中百姓,想过许多死去的百姓,他们也同样有着新婚的妻子,刚出生的孩子,需要供养的长辈老人?!”
“我等在临安城中享受了太多的荣华富贵,忘记了曾经在边境厮杀时所缔造的荣耀,忘记一身官爵是如何所获!”
“而如今,我们的刘将军恢复了那股骨气,恢复了斗志,恢复了身为将士的匹夫之勇,你竟然敢动摇军心!”
“你若非大赵太子,我现在非砍了你祭旗不可!”
副将面容都有些扭曲,嘶吼着,唾沫横飞,宛若风暴下的飞雨,狠狠的拍打在赵神炎的脸上。
赵神炎的一张脸变得难看万分。
“你们敢抗旨?!这是天子的旨意!这是天子的意思!”
赵神炎咬牙回应道。
看着整个襄阳城中激荡而起的气魄,赵神炎的心神不由一颤,心中暗骂了不止一句臭匹夫!
然而,他不敢发声了。
随着刘官世的一声令下,整个襄阳城的气氛已经完全变化,这时候,他若是再站出来反对与发声,或许真的会被当成祭旗的斩去!
赵神炎可不愿死在这儿。
他还想着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建立功勋,未来能够登临皇位,被上苍仙人所看重。
所以,他不想死。
他沉默了下来,只不过面皮子一阵抖动,他无法理解刘官世。
上柱国刘官世和叶龙升、狄藏等人不一样,乃是父皇最信任的将军,曾经在临安中出手多次,甚至围困过安乐与赵黄庭等人。
可今日,却是做出如此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诸多礼部官员也知晓此刻的情况,在大赵,儒生们的确可以看不起武夫们,但是,此刻身在襄阳城,武夫当道,更有气血强盛如天神般的上柱国刘官世压阵,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叫嚣。
咚咚咚!
战鼓擂动了起来,宛若黑云之上的云穹陡然炸开,有惊雷自其后翻滚。
刘官世身披甲胄,持握一杆长戈,已然不复年轻时候豪气的面容上,涌现出了几抹桀骜。
这些年,他刘官世因为镇守临安,与世俗权贵们打交道,虽然掌握着大权,可是在不少人眼中,被荣华富贵所腐蚀,早已经失去了绝代武将所该有的气魄。
曾经屹立大赵绝世武将行列,与种师极、狄藏、叶龙升等人齐名的他,早已经被除名。
可今日,他要为自己正名。
“今日……我刘官世,当再入绝世武将之列!”
远处的地平线上。
一道又一道强横至极的气息席卷而来,随着大军的前进,宛若黑云亦是跟着前进,这是何等可怕的大势啊。
几乎让人感觉到窒息,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那是元蒙铁骑!
那是有着九位十境强者统帅,有元蒙皇帝所统帅的天下第一铁骑!
万马奔腾之声,让漫天落下的浩大雨势都陷入了安静,只剩下了炸裂的马蹄声,于大地上践踏而发出的轰鸣。
像是漆黑如墨的一线海潮,从地平线的尽头,滚滚而来。
带着无边无际的毁灭气势!
朝着伫立在大地上,渺小却又坚韧的襄阳城……
冲来!
刘官世身躯在颤栗。
在看到元蒙大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襄阳城守不住。
他便知道,元蒙一方,绝无任何的和谈的心思!
对方要攻城,破城,直入腹地,兵临临安城下。
一念及此,刘官世便觉得太子赵神炎的和谈举措是何等的可笑。
和谈的资格,根本不在大赵这边,而在于元蒙,在元蒙皇帝手中,对方想不想谈,才是关键。
大赵想要割让土地,想要送出利益,可人间甚至根本不屑收纳。
刘官世吐出一口气,想清楚之后,心头再无负担。
他笑了笑。
回首看向了身后的将士们。
“开城,血战!”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之声惊天动地,震碎云层!
襄阳城紧守的城门,伴随着悠远的声音,缓缓的打开。
滴答滴答!
那是孤寂的马匹奔跑的声音,蹄铁落在地上,发出了脆响。
打开的城门之中,一匹刘官世最为喜爱的战马,披马甲,着马鞍,从城内,践踏着青石板,一路践踏至漫漫黄沙!
刘官世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骑乘战马。
猛地拉扯缰绳,战马高高扬起前蹄。
身后襄阳城中,大军亦是冲出。
“杀!”
刘官世一马当先,裹挟起磅礴且厚重的军势,一尊血色的战神军势呈现,怒吼着,朝着那密密麻麻,覆盖地平线的元蒙铁骑冲去。
轰轰轰!
元蒙铁骑中,一股又一股十境强者气息迸发,宛若血色光束冲入云霄。
刘官世面对这九股十境强者的气息,自身仿佛变得无比渺小。
身后跟随着的军队,面对元蒙大军同样十分的渺小,渺小到宛若一股涓涓细流,直面滔天巨浪。
可尽管如此,却无人退缩!
刘官世却大笑起来。
身上的气血燃起,竟是宛若一团炽热的烈火,像是天上悬挂的太阳。
强行破开自身避障,短暂的冲入十境。
再为匹夫,无惧一战!
……
……
元蒙铁骑南下,天降大雨,积水汇聚在地面,被马蹄践踏,溅起崩裂的水花。
襄阳,作为大赵皇朝过了沧浪江后,最为重要的边塞城池,这座城的意义十分的重要。
但是,对于元蒙铁骑而言,攻下这座城,并不是什么问题。
如今,元蒙皇帝回归更是破入十一境,且炼化中土龙脉,得之反馈,元蒙接连诞生九位十境强者,更是让元蒙大军的自信高涨!
自觉天下无军队可拦阻其势,哪怕是叶龙升的叶家军,狄藏的青面军,种师极的种家军,皆不可能拦阻,皆非如今元蒙铁骑的一合之敌!
铁骑之中,一架华贵至极的车辇在浮空而行,被拱卫在大军之中。
这车辇乃是一件法宝,车辇内部,竟是宛若宫阙一般,宽广无比,大殿之内,盘坐着两道身影。
一者正是元蒙皇帝,另一人则是羽扇纶巾的左相伯言。
元蒙皇帝一身玄衣,身躯魁梧,苍劲发丝,在微微涌荡的气息气流下,四散漂浮着。
忽而,元蒙皇帝缓缓的睁开了眼眸,望向了宫阙的上空。
宫阙上空有一个光团,映照出了襄阳城下的画面。
画面之中,刘官世迸发气血,强行破入十境,燃起涅槃,战意沸腾,卷起军势如战神。
元蒙皇帝面容古井无波,眼眸中毫无情绪波动。
“此人是谁?”
元蒙皇帝还真不认得刘官世了。
若是叶龙升、狄藏之流,他还能认得,毕竟五百年来也算是有多次打交道。
但是,刘官世……这个被调遣回到了临安,镇守临安的上柱国,他已经没有了印象。
左相伯言羽扇轻摇,笑道:“陛下,此人乃为大赵皇朝上柱国刘官世,曾经位列武庙绝世武将行列,后来归于临安,迷失于荣华富贵中,成了大赵天子赵天衍手中的利刃。”
“未曾想,今日会来临安,且还有这般……敢舍生忘死,玉石俱焚的气概呈现。”左相伯言眯着眼,眼眸中流露出一抹赞叹。
他欣赏强者,欣赏有气魄的人。
正如他曾经欣赏过敢过江北上,挑战元蒙皇帝的赵黄庭,也欣赏过,以微末修为,带着苟延残喘的赵黄庭从北渡江回归的安乐。
“大赵的武夫,一直都不弱的,若非这些绝世武将,大赵怕是早就被我们元蒙给踏灭了。”
伯言羽扇轻轻的摇,卷起了微微的风。
他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也若非这些绝世武将,让大赵拖延住,否则就不会有如此多的麻烦事,天下也早就尽归元蒙。”
元蒙皇帝眸光淡漠。
“赵天衍是看不起孤么?”
他瞳孔上映照的光弧微微闪烁,临安化作了升仙地,有赵仙游这等真武帝尊转世身的强者坐镇,甚至能引渡上苍仙君。
结果,襄阳城只派遣了一个九境圆满来拦阻……
这不是看不起他是什么?
莫要说九境圆满,就算是派遣来一位十境,元蒙皇帝都觉得赵天衍在搞笑。
没有十一境,如何拦阻元蒙铁骑?
左相伯言闻言,思忱了片刻后,才是笑道:“这其中,怕是有些猫腻……”
“以赵天衍的脾性,肯定是不敢搞这么一出的,若是真的要拦阻,定然会全力拦阻,派遣升仙地的仙君来。”
“如今的赵天衍哪怕延续了寿元,再活了一世,可对陛下的恐惧是发自骨髓的,当初得知陛下突破双十境,直接举国过江南迁……如今得知陛下破十一境,不应该还如此无视才对……”
“若是臣所料不差,襄阳城内应该还有另外一支队伍,那是来与我们元蒙和谈的队伍。”
左相伯言羽扇轻摇,说完已经是信誓凿凿,十分确定自己的分析。
“和谈?”
元蒙皇帝笑了一下,也是明白了过来。
“这个时间和谈,是打算付出大代价来堵住元蒙的嘴……割地、赔款、亦或者是和亲?”左相伯言羽扇摇晃着,言语中却尽数是不屑一顾。
元蒙皇帝看着那画面中呈现而出的,悍不畏死,怒而冲杀向元蒙铁骑的上柱国刘官世。
“那此人……便应该是不愿和谈,所以才拼死一战,不愿替那赵天衍背负千古骂名。”
“亦是体内沉寂的大赵武将的血性,在这一刻苏醒。”
元蒙皇帝淡淡说道。
左相伯言点了点头:“大抵便是如此。”
“可笑,可悲。”
元蒙皇帝摇了摇头,眼眸中并无任何的情绪。
“既然如此,赐他一死。”元蒙皇帝说道。
左相伯言笑道:“那臣通知图雷元帅出手。”
“无需,孤亲自来。”
“速速破城,要以最快的速度……兵临城下。”
元蒙皇帝淡淡道。
左相伯言愣住,随即一笑:“能让陛下出手……这刘官世,也算死的荣耀。”
……
……
第七山。
小院之内。
又一日阴阳交替,黑夜与白昼轮转。
微风徐徐吹拂而过。
蔓延在山巅小院中的浩然开始缓缓的收敛,最后逐渐的消弭无踪。
安乐睁开眼,那口坐落在小院中央的山河鼎之上,有淡白色的光芒纹路流转一周,最后,山河鼎化作一道流光,漫入他脊柱之内。
“第五口山河鼎,炼化完毕。”
安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比起预估的炼化时间多了一日,总共花费了六日时间,才完成这第五尊山河鼎的彻底炼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