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起舞百花前,金钗影落银灯里。
旖旎、挠心,莺莺燕燕,临花阁里舞升平。
安乐拎着老黄酒,一席白衣宽袖灌春风,爽发披散,望着夜幕星斗下,华灯初上的临花阁。
这座临安府中最为着名的烟花问柳之地,安乐自然有所耳闻,但却从来未曾踏足过。
西湖上的花船,亦是烟花之地,但与临花阁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不管是奢靡还是华贵,都相差甚远。
若非西湖花船上有云柔仙子在,根本吸引不得那么多的文人墨客。
而临花阁与西湖上诸多花船有最大的不同,便是临花阁中修行者来来往往,基本上修行者都会选择临花阁,而不是西湖上的花船。
这偌大的临花阁,彷佛是大赵皇朝南迁之后,繁华如梦的缩影,蚀骨销魂,磨人壮志。
小圣榜第十五名,名曰西门求花,一位小圣榜上颇为另类的天才,双四境,炼神与锻体俱是四境,如今年龄不过二十二岁。
和王勤河、叶闻溪、司马普度等天才不一样,西门求花并没有什么高贵的出身,甚至,他的身份有些低贱,乃是临花阁中舞女所生。
从小在临花阁中长大,后展露了天赋,被临花阁的幕后存在看中,除了贱籍,得了读书作学问,参加科举的资格。
可西门求花去了文院求学,只不过数次,便再也不去,因为哪怕他的贱籍已除,可却依旧与文院学子个个不入。
那些经常浪迹临花阁的文院儒生们,皆知西门求花的身份,冷嘲热讽,羞耻于与西门求花一同求学。
西门求花最终回到了临花阁,抱书苦读,因为从小在临花阁中熏陶,练就了一手好琴技,泡得一手好茶,更擅吹一口好箫。
甚至,在临花阁中,他的阶位比得不少花魁,因为世人来寻西门求花,并非因美色,也并非因癖好,而是单独的仰慕其琴艺、茶技与箫音。
当然,也没人敢乱来,只因西门求花背后那位乃是临花阁的幕后存在,传言身份地位与权势俱是不可想象。
安乐笑了笑,回忆着花夫人所给信件上的信息。
脑海中渐渐勾勒出西门求花的形象。
掸了掸身上白衣,安乐踏足走向了临花阁。
一钩新月射房栊,拂拂春风入幕中。
临花阁前,不少文人士子,不少修行者,皆是关注到了拎着一壶老黄酒,腰佩二剑,缓缓走来的俊雅少年。
安大家之名,如今于临安绝对非同凡响,秦相府前诵诗三千,引渡浩然,早已经成为了无数人难以忘记的画面。
故而,当安乐一出现,临花阁前不少修行者尽数止步,特别是一些文院文曲榜的儒生,酒意也霎时被雨打风吹起,瞪起个眼眸,盯着少年。
“安大家。”
不少修行者目光热切,与安乐打招呼,却也偷偷的打量少年,思忱这才华横溢的安大家,亦是来临花阁寻欢吗?
不过,传闻安大家不都是去西湖观花船,不来临花阁这地界的,这难道是……换口味了?
与文院儒生们倒是不一样,许多文人墨客与安乐没有太多的矛盾,怀揣着仰慕与套近乎的心思,与安乐打招呼。
安乐微笑作揖,一一回礼,遂踏足了莺莺燕燕的临花阁内。
一席香风袭来,有数道曼妙身影飞速靠近,尚未临近,便放慢脚步,欠身作揖。
“奴家见过安大家。”
异口同声的话语,酥软中带着媚意,让安乐不由正色几分。
曼妙的身影纷纷让开身形,一位上了年纪,却依旧保留着年轻时候姿色的雍容女子缓步走来,望着安乐,欠身行礼。
“久闻安大家之名,今日得见安大家来我临花阁,临花阁当真是蓬荜生辉,且看妹妹们,眼睛都快要望出水来了。”
女子捏一圆扇,其上画有菊花,言语虽多有夸张,但姿态优雅,带着几分贵妇的雍容。
“安大家且上楼,奴家为安大家准备最好的厢房,妹妹们也任由安大家择选,听闻安大家画技自成一派,我们临花阁啊,也有擅长作画的妹妹们,希望安大家能指点一二呢。”
女子笑面如桃花,轻声说道。
安乐却是一笑,望着眼前的妇人,莫看妇人平平无奇,可身上的岁月气萦绕,大抵也有三境修为。
抱拳作揖,安乐道:“这位姐姐,在下来临花阁是想寻一人,麻烦转告一番,小圣榜第十六安乐,前来挑战。”
女子面容上的笑意顿时凝住。
周围的文人墨客,不少观望的修行者们,聆听安乐的话语,俱是安静下来。
以小圣榜的名头来挑战?
挑战谁?
自然是临花阁中的小圣榜天才西门求花了。
“这……这安大家啊,临花阁这等美好的烟花之地,打架什么的着实没意思,不如请我们临花阁的天香姑娘陪安大家聊聊?天香姑娘可喜欢安大家的墨竹了,日日临摹。”
女子面容重新恢复笑意,道。
然而,安乐依旧微笑,抬起头,视线越过一个个挂起的红灯笼,落在了那楼阁高层栏杆上。
那儿,有一位素衣男子笔挺的屹立,居高临下的与安乐对望。
“宣姨,请安大家上来吧。”
男子开口,声音飘至。
宣姨脸上笑容依旧,轻叹了一口气,侧身对安乐道:“安公子,请吧。”
言语中,也少了些热切。
安乐跟随叫做宣姨的女子,一路登梯直上,临花阁内顿时有几分安静,诸多目光尽是随着安乐与宣姨的移动而移动。
此刻不少人心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小圣榜今日更迭,安乐从十八名连跃二名,成为十六名。
本来大家还在震惊于安乐的突破,却不曾想,夜幕刚降临,安乐便来挑战第十五名的西门求花!
西门求花,锻体炼神俱是四境,而安乐虽炼神破四境,可锻体依旧只是三境罢了!
同样是天才,安乐难道想要越境而战?
西门求花与王勤河可不一样,乃是真正靠自己的天赋取得的小圣令,他之所以排十五,唯一原因便是修为弱了些,皆是刚破入四境不久。
西门求花的经历,在临花阁并不算什么秘密,一手琴技与茶艺,早惹得不少权贵关注。
只不过因为出身的原因,西门求花修行起步稍晚了一些,落后太多,故而,虽然凭自身实力取得了小圣令,却在修为上难以有太好的排名。
在这一点上,不少人认为安乐与西门求花倒是有些相似。
临花阁第五层,门户推开,有点点檀香自其中飘荡而出,这一层颇为安静,也少了胭脂水粉的味道,彷佛像是什么礼佛之处,不像烟花之所。
安乐踏足屋内,门户不由被那宣姨合起,瞬间便与外界彻底的隔离开来,再无声响与喧嚣。
临花阁这等喧闹之地内,取得幽静,还真别有一番雅趣。
安乐一席白衣,入得屋内,便见到坐在茶桌上,面色清秀的素衣男子。
“安公子,请。”
西门求花见到安乐,亦得知安乐是来挑战他,面容上并未有太多惊讶。
安乐坐在一张椅子上,与其相对,隔着数丈。
西门求花将碳炉上烧沸的热水取下,摘下几片茶叶落于那青瓷杯盏中,复以热水冲泡,茶叶在其中舒展开,在乌木茶桉旁,则有一盏焦尾黄梨木古琴,其上一根根琴弦在桌旁小油灯灯光照耀下,散发着烁烁银芒。
一杯热茶被一股心神力量裹挟,飘然向了安乐。
安乐接过,光滑温热的茶盏中碧绿茶水晶莹剔透,色泽极其诱人,把玩了会儿茶盏,安乐才是一口饮尽。
浓郁茶香在口中迸发,将茶叶本身的滋味以及其中蕴含的灵气给完全释放。
赏心悦目的茶艺,对温度的把控还有时间的掌握,精准无比。
“安公子来挑战我?若记得不错,公子今日方升至十六名吧?不应该好好巩固之后,再来挑战吗?”
西门求花看向安乐,温和问道。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得抓紧。”
安乐放下茶盏,轻声回应。
二人并不像是马上要彼此进行小圣榜生死交锋的对手,更像是多年的老友,饮茶对谈。
“时间不多……”西门求花似乎不解,把玩了下茶桉上的茶具,随后想到了什么,勐地抬起头,眼眸盯着安乐。
“难道……安公子想要一路挑战上去,复刻当年幼安将军的传奇盛举?”
西门求花惊诧道。
安乐却是没有回答他,抬起手,心神弥漫间,墨池掠出。
微微轻颤的墨池,散发出剑吟之声,霎时,屋内便有密密麻麻的剑气交织纵横。
“我的修为本就弱,但索性天赋不错,战斗于我而言,是极佳的提升的养料,我以战养战,兴许能够在殿前会试之际,展现些锋芒,让那些窥伺我,欲要算计我,加害我的鼠辈,能忌惮些。”
“人在此世,背景很重要,但本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骄纵资本。”
“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亦想要登高望远,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临安多风波,躲避不及,欲要卷入其中,那我便自成旋涡。”
“便养一身无敌势,挑一幅小圣榜,且战一座临安。”
安乐轻声道。
声音不大,却满是铿锵,令那端坐茶桉后的西门求仙眼眸微微一凝。
战一座临安!
好狂妄的少年,好霸道的野望,煌煌斗志如烈阳高悬,让西门求花心头微微颤动,却不由的敬佩起来。
走传奇状元李幼安的不败传奇路,太难了,需要的勇气太盛,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呼喊,都足以吓退太多人。
而眼前这位少年,以锻体三境,炼神四境的修为,便举起了手中的剑,欲重走传奇状元传奇路,挑一幅小圣榜,战一座临安。
深吸一口气,西门求花眼眸中浮现敬佩之意。
安乐的信息,他自然皆有,出自崇州小家族,入临安时甚至未曾修行,可于林府得花夫人传道,短短一月,便如潜龙出渊,扶摇直上。
如今的安乐,本身就算是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