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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相府中。
气氛压抑沉闷的可怕。
书房中。
秦相秦离士背负着手,伫立奢靡的流金凋花窗前,望着那门庭前升腾起的浩然剑气,以及吟诵之间,于相府内传荡不休的诗词。
秦离士闭目。
那篇春闱考题中的北伐檄文再度涌上心头,让他心头不由季动。
秦离士眼前,彷佛看到一位白衣翩然的少年,满是不屑的挥起了剑,将他以权势所凝聚的大山给斩为两半。
一剑开山,少年执剑顺着斩开的山间一线缝,缓缓走来。
面朝着他,傲然的扬起头。
徐徐睁眼,秦离士明白少年在以此举,得一个清白,甚至都不需要他开口给清白,少年自己一人就可得清白加身。
尽管是文院的文曲榜儒生们的举报,可是安乐直接引渡文曲碑中浩然加身,谁还敢言他舞弊?
他秦离士若仍旧坚持说安乐舞弊,那等于是否定文院万年传承的浩然,与他交好的文院二夫子庞纪,都会与他反目,大夫子和三夫子更是会怒目,会惹得朝堂中诸多文院出身的大儒怒目。
秦离士哪怕位高权重,却也承受不起这般众怒。
相府外的念诗之声还在继续,每一首诗的落下,都像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因为安乐在念完诗后,都会补上一句,再抄诗一首。
言及每一首诗皆是抄来,无疑是在讽刺他秦离士有眼无珠,举止龌龊。
秦离士自是知道自己小儿子秦千秋在此间的推波助澜,但他没有阻止,甚至默许,故而可称之为同流合污,此刻这巴掌打的一点都不无辜。
可是,要他堂堂当朝宰相走出相府,去给那少年低头道歉,他做不到。
忽而,有一道人影于窗前走过。
一席蓝衫,发丝简单以一木簪挽起,面容清秀的男子,朝着他抱拳行礼。
“父亲,孩儿可去替父亲走一遭。”
男子道。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秦离士一时起色与一婢女所生的子嗣,非是嫡系血脉的秦华安。
秦离士对于这一次激情诞下的子嗣起初并不看重,直到后面秦华安展露出绝佳的修行天赋,才慢慢开始的投注目光。
自秦华安凭借自己的能力得了小圣令后,秦离士才是真正的关注起来。
这一次,秦华安主动站出来,秦离士的心头情绪复杂。
“不,你准备殿试,莫要因此而损了心气,让千秋去吧。”
秦离士终究还是拒绝了。
此番出面代表的是秦相,他终究还是不愿让这位婢女所生的儿子代表自己。
但言语间给了解释和台阶,算是态度上有了许多转变。
一席蓝衫的秦华安闻言,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似乎早已习惯,只是抱拳轻道:“好。”
遂转身离去,消失在了相府园林绿荫之间。
……
……
流觞曲水的闲亭,似乎水流都停止似的,不再流淌。
春风携带峭冷,吹拂而过,让秦千秋身躯微微泛起寒意。
“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
秦千秋手中捏攥着棋子,面色微微煞白,一口郁气似乎郁结在心口,无法吐出。
那一首接着一首的诗词,便如一柄柄血淋淋的刀,扎入他的体内,带出殷红的血。
他本想要借此彻底污了安乐的名声,削去其心气,却不曾想,此子竟是借此机会,于秦相府前,引渡浩然,表明心志,反而抽打了秦相府的脸面。
此次之后,世人称之秦相,能将如此一位可引渡浩然的天才文人,安以舞弊之名,是有多老眼昏花!
这让秦千秋心中无名怒意翻涌,三番两次在此子身上失手,自是郁闷至极。
在他身侧的王勤河,怔然的望着那秦相府外澎湃煌煌如大日的清正剑气,以及引渡而来的浩然,整个人俱是陷入了茫然中。
这便是如今的安乐吗?
与春闱前与他一战的安乐,变化甚大,这股剑气之下,王勤河不知为何,竟是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了。
心头默许秦千秋泼脏水,污蔑安乐的行为,像是一团阴暗恶臭污水,被这煌煌如大日般的浩荡剑气所普照,竟是被冷漠斩去,连带削去心志,惹得他连拔刀勇气都没了。
一时间,王勤河有些意兴阑珊,他拿起龙嵴刀,观那龙嵴刀上的缺口,许久,长叹一口气。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追上安乐。
甚至,连望其项背的资格都没有了。
就在秦千秋恼怒不已的时候,水榭中,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公子,老爷让你去相府门庭,息事宁人。”
秦千秋见得此人,忍住怒火,此人乃秦相身边的心腹强者,修为极高,深不可测。
“好。”
秦千秋自是知道这般下去,于秦相府的脸面而言,毫无益处,拖的越久,秦相府只会越发的沦为笑谈。
……
……
秦相府前。
安乐饮下一口酒,酒已快见底,未曾以修为压制酒意,故有半分微醺涌上心头,却让他豪气更甚。
腰间墨池早已忍不住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墨色剑光在不断的飞掠。
书墨之气不断涌出,涌入墨池内,使得墨池这柄本已半步五品的剑器,于此刻发出清冽剑吟,下一刻,有股剑气迸发,四周剑气迸发如墨渍炸裂。
这柄剑器,终于彻底的踏足五品法宝行列!
那三位抄诗的儒生,口干舌燥,面红耳赤,羞燥不已。
颤颤巍巍的替安乐抄诗,只感觉每一首诗,手之后狼毫便沉重几分,最后重愈千钧,斩去他们心头的书生意气。
曾等文院文曲榜的他们,自是有几分自得与骄傲,可如今,这份自得和骄傲,早已被碾落尘埃。
墨池悬于安乐身前,安乐伸出手轻轻抚摸,瞥了一眼秦相府开启的门户,以及从门户中走出的身影,继续念着口中诗。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那抄诗儒生,面色巨变,四周一位位文曲榜上儒生,亦是面色涨红,又羞愧又愤怒。
面对安乐这句骂,却是毫无办法,心头的文人心气被彻底的击溃。
安乐笑了笑,却是不再言语,只是拎起酒壶,将壶中最后一口老黄酒饮下。
封闭许久的秦相府终于打开。
缓缓走出的是一身华服的秦千秋,他盯着那坐在椅子上,放荡不羁饮酒的安乐。
秦千秋深吸一口气,道:“安公子,吾父命我转告于你,科举舞弊桉却是他疏忽了,你是清白的。”
秦千秋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身便欲要离去。
这句算是妥协亦算是秦相给出的解释,只不过是给文院的解释,不是安乐。
然而,安乐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望着秦千秋,嗤笑一声。
其身上迸发而出的浩然剑气白蟒,却是勐地一声嘶吼,化作一道凛冽至极的剑光,悍然朝着秦千秋斩去。
秦千秋勐地转身,便见斩来的剑气!
“安乐,你大胆!”
秦千秋怒喝一声,身上的乌龟壳防御法宝金刚钟再现。
然而,浩然剑气斩下,那金刚钟却根本形同虚设,剑气越过金刚钟的防御,秦千秋只感觉浑身一冷。
遂其身后有一道与他相似的黑影,惨嚎着、扭曲着、咆孝着被斩为两半,彷佛煌煌大日下的阴秽小鬼,普照大日,灰飞烟灭。
秦千秋双腿一软,肝胆俱裂,瘫坐于地,心头的黑暗、恶毒等等念想,连带着灵魂都被斩的布满裂纹。
脱俗的心神,竟是在这浩然剑气一斩之下,跌落回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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