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此刻也是心颤不已,两人从一见如故到亲密无间,早已视是刎颈之交。唐安深信秦让为人,此事绝非秦让所为,此番救人自己也是死而不悔,只是,自己确是让父亲为难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回去了。谁知刚一回头,就见一人在前方不远处负着手看着他。唐门中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追上他们的,也只唯有一人——正是唐安之父、唐门门主唐青云。此刻唐安见唐青云并没有追赶秦让之意,只是这么背手矗立,望着自己,也是横下心迎了过去,直走到唐青云跟前,才轻声道:“父亲”却只听得唐青云轻轻叹了口气。唐安忙道:“父亲此事绝不是大哥所为”唐青云斜了他一眼,回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唐安惊了一下,忙又问道:“那父亲既知晓,为何还要为难于他?”“安儿”唐青云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正色道:“我听你刚刚说:“大丈夫,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不对?”唐安点点头。唐青云又接道:“那我也是一样。阻,我当为,擒,我不当为。安儿,我身为唐门之主,身负振兴唐门之任,试问如果连门众都不能服的话,又何谈振兴大业!”
唐安突然间,只觉自己心境瞬间开明。此刻望着唐青云,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印象里的一样,高傲的身影,矗立风中,袖袍随风飘扬,只是头发里,竟已有些许白丝。“而父亲的那些传奇经历,自己又何曾真正在意过!年少成名,唐门少主、自习绝技、位列七绝、心怀唐门”这些父亲的光辉在唐安心内一幕幕闪过,唐安这才真正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的父亲,其实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想追寻的模样吗?原来自己一直刻意的,竟原来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洪州,赣水之滨。古谣有云:“藤断葫芦剪,塔圮豫章残”。这“藤”指的便是滕王阁。滕王阁便是这洪州之顶,在当地人心中占据着极其神圣的地位。这滕王阁旁的蛱蝶楼便是当地最有名的酒楼,也是江湖中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平日里,各类江湖人士皆爱聚于此,便是些个爱热闹的平头百姓,也爱在此找个偏座,只为听听那些江湖奇闻。只需点上个米粉蒸肉,再来壶本地特酿,就可坐上一整天,有“运气好”的,更可以看上一场江湖争斗的好戏。这日中午,酒楼二层,依旧还是座无虚席。而众人眼光,都集中正中间的那张桌上。此桌三人围坐,此刻正在高声阔论,主座那人羽扇纶巾,江湖人称其为“灵通先生”,这灵通先生是个生意人,不同之处在于他干的买卖,可能是世上独一家,因他卖的是江湖消息,出的是江湖主意。而蛱蝶楼之所以能在江湖驰名的原因,大半也是因为这灵通先生经年在此。
灵通先生左侧,正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此刻只听他摊手问道:“那这魔教如此行事,先生又觉得如何?”灵通先生听罢摆了摆头,道:“如今魔主细凤不现,全凭代教主震王王玄冀主旗。而从他所行之事,便可觉察,这震王,心却似不在江湖。”刚说完,桌上另一个长袍男子就一拍桌子,骂道:“这姓王的狗贼,硬抢了龙头镖局的“押命镖”,害了我常醒兄弟。此仇不报,我常醒兄弟又如何瞑目。”
龙门镖局是江湖里最大的镖局,号称“天下第一镖”。常清、常醒两兄弟是龙门镖局的镖主,二人皆擅使一支亮银枪。常家两兄弟个性耿直,好打抱不平,在江湖上也是两条让人竖大拇指的好汉,所行之镖也是因此一帆风顺。而镖物又分多种,其中最贵重的一种被称为“押命镖”,顾名思义,此镖,是镖头押上自己性命去保的一趟镖,镖在人在,镖完人完,可见其护送之物的贵重。敢接这“押命镖”的镖师,也只能是那胆大心细、押镖经验及其丰厚之人。这常醒便是领了这趟“押命镖”,却不想真有这斗胆之人敢来劫镖。这“押命镖”配备的都是镖局里经验丰富、武功高强之人,但无奈那震王雷霆之能,常醒也耐他不何。这常醒押了半辈子的镖,从无失手,这一下折戟沉沙,晚节不保,万念俱寂下自行做了了断。至此之后,龙门镖局是“只清无醒”,江河日下,江湖中从此也再无“龙门二常”。
此时听那长袍男子说起此事,整个酒楼里也是各种叹息、惋惜、骂声迭起。灵通先生摇扇说道:“也罢。我再送二位一个消息吧。你们可知那震王是何许人也?”这一句话又让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长袍男子追问道:“请先生明示。”灵通抿了一口茶,在众人的注目下,才缓缓说道:“那震王便是那枭雄王世充之子。”
王世充本是野心极大之人,当年他力单势薄,便拥越王杨侗为帝,后来破瓦岗后又废杨侗,自立称帝,定国号郑,自号“郑王”,后来被李世民击破。随后王世充被仇杀,他的家从也都被处以死刑,只有其子王玄冀侥幸躲过此劫,后来入了魔教,现今又已“震王”之称,重出江湖。
这灵通先生一席话,在场之人顿开塞,原来“震王”是那枭雄“郑王”之子,现在又主事魔教,难怪魔教会其志于天。此刻那长袍男子听罢,愤愤道:“常二哥于我实有大恩!自我知常二哥遭害之时,我便发誓,有生之年,必报此仇。”这说话长袍男子,名叫穆辰,早年间有难,是在常醒的相助下才逃过一劫,听闻常醒自尽之事后就发誓要为常醒报仇,但无奈自己力小势微,已一己之力想对抗魔教,就如蜉蝣撼树,于是便相邀好友“冷面书生”一起,找到灵通先生,寻些破方。灵通先生斜眼看了他一眼,说道:“恕我直言,只怕阁下这仇也难报了”穆辰拱手道:“愿闻先生其详。”灵通先生晃头道:“且不说那魔主细凤,单说那震王,便已是不输七绝。据我所知,“器绝”唐青云与他有过一战,差点栽在他手上。”听得在场众人无不咋舌,力克“器绝”唐青云、抢“押命”镖,这“震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灵通先生不理众人,继续道:“魔教强盛,却不只那野心勃勃的震王。那魔教六使,才是那魔教强盛的根源。”
魔教六使,即“风火林山阴雷”六使者。风火二使,即疾风使、掠火使,也号为左风右火,二人常行江湖,众人亦多有耳闻。其余四使虽不现江湖,却都是不可小觑之辈。而其最要之人,便是徐林使,此人乃为魔教总管,未入魔教之前,就已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智叟”。震雷使,就是现在的代教主“震王”,就是这位劫了常二哥的镖,又已一己之力几挫败“器绝”,其实力不言而喻。还有无人知其真容的难知阴使和精通阵法,擅长守道的不动山使。这六使,各司其职,稳絮不乱,他们才是那魔教的根基。众人都是听得心惊,殊不知这些年,魔教发展竟如此神速,只知道魔教是江湖第一大教派,而其中内里,很多人也是今天听了才只详。
穆辰在旁听得眉头紧皱,双拳紧握,问:“先生,这常二哥之仇,就没法报了吗?”灵通先生此刻却是双眼紧闭,摇头不语。那白面书生却识出些端倪,连忙把两锭金子悄悄塞在灵通先生袖内。灵通先生暗暗掂量了下,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这法子嘛,倒有一个。”穆辰大喜道:“先生请讲。”灵通先生又抿了口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现五岳已结为同盟,若借这五岳盟之力,此事就算还有几分胜算。”此话一出,在场之众又是声乱起一片。
这五岳盟,原为天师许逊所创。许逊本是东晋道士,因机缘拜得真君吴猛为师,得三清法要。后许逊合五岳之众,创立“五岳盟”。当时瘟疫四起,许逊便配药方止瘟,药到病除。后又有蛟龙为害,水灾连年,许逊又率众弟子斩妖除魔、消除水患。后许逊终得大道,飞天成仙。许逊飞升前,将五岳众弟子传至跟前,原本打算将毕生心血所著的《灵剑子》传于盟众,此书以“四季配五藏”为容,是本不应留世的武学仙作,但又恐那些为非作恶,许逊考虑再三,便将“四季”部分撕去,只留下“五藏”的部分,又将“五藏”分传于五个功劳最大的弟子。
而后事便也真应了许天师所虑,自己归仙后,这五岳盟也随之分崩离析,五个得书的弟子也分山而居,各自成派。时光荏苒,五岳也各自发展壮大,却再也没有“五岳同盟”。
这“五藏”分藏之法,即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精志。五岳各自攀比百年,传到今日,便是东岳泰山神剑、西岳华山魂剑、南岳衡山魄剑、北岳恒山意剑、中岳嵩山精志剑。其中又以这东岳泰山神剑实力最强,当年七绝之“战绝”秦无双要投奔朝廷时,“剑绝”便联合了泰山神剑掌门任青峰一起阻拦秦无双,但因当时剑绝有伤在身,最后功亏一篑。
如今“五岳同盟”,当真是一件江湖大事,当年许天师之传,如今终于合而归一。“这五岳多年来却是偶有同盟耳闻,但却始终是只开花不结果,怎么这次?”冷面书生在旁问道。灵通先生呵呵笑道:“那自然是因为那举旗之人了。”灵通先生虽没说出名字,但众人心里皆都一亮。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才配此壮举。不错,正是那天下第一剑--“七绝之剑绝”。灵通先生也是点头,赞道:“风行剑,不愧为当世第一剑!”众人听得灵通先生此言,也都纷纷附和,各种剑绝逸事也似开锅般在店里议论开来。众人话题正盛,全然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少年,此刻少年全无闲情,而是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