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郑少卿都有一个愿望,如果能够挤出时间来的话,最好还是回到山东老家去看望一下自己那年迈的老母亲和家人。
同时,也去看望一下自己的岳父岳母及其韩洁茹的哥嫂。毕竟,有两年多没有回去了,尽管这期间电话从没有间断过。然而,电话打得再多,这也并不能替代他浓浓的思乡情。
就在前天晚上,郑少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好像梦见已经去世两年多的老父亲正站在家门口等待着他的到来,父亲见到他风尘仆仆地大老远回来,还一个劲地嘘寒问暖,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凌晨三点多钟,郑少卿被刚才的那个梦惊醒,他摁亮了床头的台灯,悄然地坐了起来,双手搓了搓脸,定了定神,他在竭力地回想着刚才的梦境,也只一瞬间的功夫,梦中的情节却突然幻化为虚无。
身边的韩洁茹听到声响,以为郑少卿是要起夜,就没太在意,只是侧动了一下身子,依然酣然入睡,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本来,郑少卿是想唤醒韩洁茹要把刚才的梦境告诉她的,让她也帮着分析一下,自己做的这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见韩洁茹睡得好香好熟,就忍不住缩回了刚伸出去的那只手,他打算天亮以后再把梦里的事情告诉她。
因为一个梦,郑少卿翻来覆去睡意全无。此刻,他人躺在床上,心思却不在床上,他曾努力试图强迫自己继续睡下去,就这样一觉睡到天亮。可是,无论如何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一夜,对郑少卿而言,无疑成为了一个失眠之夜。
走上领导岗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由于思想、工作、心理等各方面的压力都非常之大,原来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郑少卿会经常性地失眠,有时候甚至半夜三四点钟就会不由自主地爬起身来,一个人躲进书房里吸烟、看书、看一些报告、文件之类的东西。对于他的这种反常的动态,妻子韩洁茹委实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健康。
半夜里,郑少卿由于工作上的事情考虑得较多,失眠甚至成为了常态。韩洁茹也被他折腾的有些神经起来。只要稍微闹出点动静,韩洁茹就会紧接着醒来,同样也会没有了睡意。
这次不同,韩洁茹由于一整天忙于拾掇家务,晚饭后又牵着女儿的手和松花沿着滨湖公园散了散步,呼吸一下晚风带来的拂面的气息。路走得有些多了,就显得特别的累,以至于郑少卿悄悄地离开卧室时,她都没有发觉。
天将黎明的时候,韩洁茹感到了有些内急,习惯了睡前搂着郑少卿胳臂的韩洁茹蓦然发现郑少卿已经不在床上,就猜想他一定就在隔壁的书房里抑或看书,抑或正在吸烟。
谈恋爱的时候,韩洁茹强迫郑少卿戒掉了吸烟的不良习惯。那时,韩洁茹就给郑少卿立下了规矩:不许吸烟,现在不许,今后不许,将来更不允许。郑少卿就摸摸头皮,憨厚地笑笑,表示一切都听她的。
郑少卿真正开始吸烟是从任职总经理后。
原董事长胡子航有意识地进行培养他、提携他,把许多很重要的工作都放手让他大胆去干,在迎来送往中,他渐渐地开始了吸烟。这并不代表着他有多么大的烟瘾,一切也只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的习惯。尽管,无论什么原因,吸烟总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
韩洁茹真正了解郑少卿吸烟是在用洗衣机洗他换洗下来的衣服时才发现的。
那晚,韩洁茹催促郑少卿把衣服换下来洗洗。郑少卿就顺手把刚换下来的衣服递给了韩洁茹。捧着郑少卿刚换下来的衣服,一向嗅觉灵敏的韩洁茹顿时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烟草的味道。虽然她不会吸烟,也不懂得烟草的质量,但从郑少卿上衣的味道中,韩洁茹断定郑少卿吸得烟绝对是一些劣质的烟草。
她回忆起一次同样在家给他洗衣服时,从郑少卿的上衣口袋中摸出了仅剩下两支的“一枝笔”烟,她在去超市买醋的时候,就留意了一下这种牌子的烟的价格,也就十几块钱。
那次,韩洁茹就奚落过他,郑少卿只是陪着笑,拍着胸脯进行保证,下不为例。
韩洁茹不是不知道郑少卿的压力有多大。她是一个并不糊涂的女人。在某些方面,她甚至都透露出十分的精干和精明。郑少卿一直以来为能追求到她当自己的老婆而由衷地高兴。虽然她对他的管束严格了一点,他知道,她那是在为自己好。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尽管韩洁茹多次在家中的阳台上发现郑少卿有吸烟的“嫌疑”,也只是几句轻轻地提醒,并没有刻意地采取先前那种更加“极端”的方式,直接上去将他的香烟没收。
韩洁茹清楚,一个在事业上打拼的男人,缓解压力最好的办法一是找人倾诉苦衷,一是找一个没人的偏僻的角落,去点燃一支香烟,并且心甘情愿地在尼古丁的麻醉中去考虑或思考一些问题。
正是由于这方面的原因,韩洁茹采取的办法是干涉而不是制止。毕竟,郑少卿以前并不是这样子的。担任了公司的主要领导,哪能少得了烦心事,她完全理解。
韩洁茹不是一个随便给人添堵的人。不仅对别人如此,对自己的丈夫在呵护之余更加如此。
她始终坚信,一个成功的男人身边,必定要有一个坚强的女人。她,就想成为他身边的那个坚强的、睿智的女人,尤其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哪怕送上一句暖心的问候,递上一杯热茶、牛奶或者咖啡,但她决不去做一名喋喋不休的怨妇,那不是她韩洁茹的性格。虽然她来自于一个小山村,但她却要像一只金色的凤凰那样,优雅大度、卓尔不群。
韩洁茹上完厕所,发现书房的灯亮着。
她轻咳了一声,顺势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却没有看到郑少卿在吸烟,只见他将一支烟放在鼻子下方使劲地嗅着,却没有去点燃。
韩洁茹就坐在了他的身旁,问他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少卿见韩洁茹半夜三更被自己不小心给吵醒了,就觉得有些歉疚,忙说,没什么,你还是抓紧睡觉去吧,等天亮后再说。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可谓是吊足了韩洁茹的胃口。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睡意一下子全跑到了九霄云外。郑少卿稍微停顿了片刻,就告诉韩洁茹,刚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老父亲。。。。。。
听郑少卿这么一说,韩洁茹紧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还以为是公司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还有一个礼拜就是咱爹的忌日了,你怎么忘了呢?”韩洁茹提醒郑少卿,“去年爹的忌日的时候,咱没有回去,往老家打了电话的。”
经韩洁茹这么一提醒,郑少卿猛然间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我可真混,都忙糊涂了,咱爹的忌日很快就要到了,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没有想起来!”
“本来吧,我打算过两天再提醒你一下,到时候给咱娘往家中打个电话,请大姐寒梅代咱在爹的坟前烧烧纸,也替咱念叨念叨。。。。。。”韩洁茹轻轻地抚了抚郑少卿有些蓬乱的头发,“看你整天忙得那样,我就不忍心分你的心。”
韩洁茹想起好像以前在老家时自己的老娘曾经念叨过什么,尽管他不相信什么鬼神之类的话。
然而,故去的老人出现在梦中,也许会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对此,她是深信不疑的。本来,乡下的农村就信这个。她劝郑少卿天亮后找个恰当的时间先往老家打一个电话,给娘问个好。
郑少卿放下手中正在看得一本书,他拉起了韩洁茹的手,告诉韩洁茹,自己最近要外出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行业性会议,会议地点原本设在西宁,后来协会又把开会的地点改在了海滨城市青岛。后天就要启程,会期两天半。他想在开完会后回老家看看,毕竟,两年多没有回去了。
韩洁茹的眼前一亮,突然显得有些兴奋的样子,略微沉思了一下,忙扬起头,直视着郑少卿说,“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这次回山东开会,我也一起抱着孩子跟你去青岛,在青岛我们娘俩自己玩上两天,等你开完会,我们再一起坐高铁回到家乡。我也想娘了,也想婆婆,更想哥哥嫂嫂,还有大姐和二姐。。。。。。”
郑少卿一怔,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当即阻止韩洁茹的提议。
韩洁茹好像看出了郑少卿很难为情的样子,就嬉笑着说,我的大董事长,请你放心好了,我和你的宝贝女儿茹茹保准不会占公家和你什么光的,也保准会让你清清白白的,买车票的钱,咱自己出!
郑少卿觉得韩洁茹的这一想法其实挺好的。
尽管任职以来,他在任何细节问题上都十分地谨慎、注意,可以说是做到了洁身自好。
这次外出开会,也正好是一个机会,于是,他就答应了韩洁茹和他一同前往。因为,自己家中有个老娘,韩洁茹家中同样有高堂的父母。自己可以借公出的机会回去看看自己的娘亲,是没有任何理由阻止韩洁茹也回去尽尽孝心的。答应归答应,不过,郑少卿明确告诉韩洁茹,买车票的钱,在青岛游玩的一切消费,一定要自己出,不能沾公家的一毛钱的便宜,否则,一切都会说不清楚。
本来,办公室是给郑少卿预定了往返的机票的,郑少卿考虑到还有些事情要办,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坐高铁去。
临行,郑少卿将工作再三地向常务副总经理钱塘江做了交代和安排。
列车经过了数个小时的疾驰之后,终于到达了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
入住酒店后,郑少卿忙于会务,无暇陪同韩洁茹母女俩游玩,在反复叮咛了安全注意事项后,韩洁茹领着女儿乘坐公交车来到了海边。
韩洁茹是第一次到青岛来。虽然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东人,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大海。
海鸥。蓝天。白云。沙滩。游人。白鸽。朝晖。落日。一切在她的眼中竟然是那么地美,并且美不胜收。
女儿茹茹也兴奋地蹦蹦跳跳起来,玩得很欢快很开心的样子。
韩洁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海的呼吸和博大。在五四青年广场的雕塑下,在海边金黄色的沙滩上,在游船上,随着相机的“咔嚓”声,她们母女俩都留下了“青岛一游”的美好记忆。
郑少卿开完会的当天下午,就马不停蹄地带着韩洁茹和女儿乘上了青岛开往济南的动车。四个小时后,列车准点到达济南站。
依然是熟悉的站牌,熟悉的广场,熙熙攘攘的人流。
到了济南,离家就会更近了。郑少卿恨不能生出一双有力的翅膀,立刻飞回到鲁西北-蒲川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一路上,女儿都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车窗外,不时地向韩洁茹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韩洁茹感觉到,女儿渐渐地懂事了,有了一定的思想和求知欲。
到达济南的时候,韩洁茹就催促郑少卿,一定得给大姐寒梅先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他们回来了。
郑少卿对于韩洁茹的提议只是笑而不答,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郑少卿告诉韩洁茹,让她也不要往家里打电话,就是要给双方的老人及家人一个意外的惊喜。
韩洁茹就打趣郑少卿,你这家伙,坏心思还真的不少,不要把老人都给惊吓着了就行。说完,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其实,只要郑少卿一个电话,大姐夫或二姐夫无论是谁,即使再忙,也会主动地、积极地去接他们的。郑少卿担心的就是这个,他是一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