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知微笑地看着温子甫。
笑容里,有些尴尬,又有些犹豫。
温子甫道:“我知道胡大人是担心我意气用事,但我想好了。”
闻言,胡同知心里暗暗想,温大人这想得也忒快了些。
做了快一年的同僚了,胡同知也算了解温子甫。
这人踏实、诚恳、稳重,虽有感情用事的时候,但本身不会冒进,不喜出风头,却也不怕担责任。
做同僚,温子甫是个很合适的人。
尤其适合他们顺天府,因为毕大人是个急性子,政务上还常常得罪人,温子甫接了万评的职,跟他一起作为毕大人的副手,互补、好配合。
就因为了解,胡同知也清楚,四公子夫人到来之前,温子甫并没有立刻状告的打算。
大抵是侄女儿说了什么,让温大人改了主意。
胡同知想劝温子甫再思量思量,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多劝。
既然是自家人商量好了,就让他们试试吧。
他和毕大人能帮上忙的地方,不是劝温家多作准备,而是,尽快查明尤岑之死的来龙去脉。
“我再使人去催催毕大人,”胡同知道,“按说早该回衙门了。”
下朝的时间,固然有早有晚,但大体差不离,偶有拖得久的,定然是遇上了要紧事,金銮殿里争论不停。
胡同知想到的是毕之安手里的折子,能引起争论的,大抵就是袁疾的口供了。
别是在金銮殿里就吵翻天了吧?
胡同知有些担心。
前一个去催的人得了讯回来,禀道:“早下朝了,有人看到毕大人和陈都御史往御书房去了。”
胡同知想了想,干脆道:“那就去御书房里禀一声,说四公子夫人来了衙门,要替平西侯府平反。”
消息送去宫中。
毕之安与陈正翰得了皇上的吩咐,匆忙出宫。
一个赶往顺天府,接下案子;一个拟了旨意,走完章程,清点人手,准备前往沈家。
毕之安从轿子上下来,快步进了后衙。
沿着长廊,一直走到书房外,透过大开着的窗户,他一眼看到了温宴。
温宴坐在那儿,黑猫趴在她的膝盖上。
猫儿打盹,她看猫。
很平静,很放松。
不似在衙门里等着递状纸,反倒是像春暖花开之时、在自家院子里,度过一个极其普通的午后。
毕之安抿了抿唇。
递枕头的人,竟是这般沉静。
毕之安轻了轻嗓子,出声示意里头的人。
胡同知抬头,看到毕之安,便道:“大人,您看这案情……”
“就这么办吧,”毕大人走了进去,与里头的几人道,“你们这状,告得可真是时候。我和陈大人正苦恼,现在这样也好,陈大人等下就带人抄家了。”
温子甫倏地瞪大了眼睛,转头去看温宴。
温宴也有点意外。
昨夜她和霍以骁商量时设想过,今天把状纸递进顺天府,再由陈大人帮忙,请几位与霍家关系好的、或者从前就替平西侯府说话的御史写一写折子,明天正是大朝会,由毕大人在文武百官面前把苦主要求摆出来,御史们评说一番,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双管齐下,足以引发争论。
以温子甫的性情,在那样激烈的争论之中,必定不会置身之外。
他是温子谅的弟弟,夏家是他们的亲家,平西侯府亦是,那么多人为了平西侯府争论,温子甫要是默不作声,那太不像话了。
他会为了自家争取,会在朝会上据理力争,情绪激动地恳请皇上重审。
一场“热热闹闹”的大朝会,梯子搭起来了,就可以让皇上“下定决心”。
计划得很好,实施时却出现了意外。
毕之安和陈正翰心一横,先一步去御书房“逼”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