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不喜欢。
许德妃抿着唇,笑容无奈。
旁人不一定有那么深刻的体会,但她极其清楚。
作为被沈氏、已故的皇太后指给皇上的第一个女人,她进入了当时的八皇子府,看着他与沈氏关系的每一步变化。
一开始自是融洽,或者说,哪怕有矛盾,亦是暂且按下、求同存异。
对外的胜利越大,对内的矛盾就越发不可调和。
只要牵扯到了利益,亲母子都有可能反目,何况是这对本就只因利益而上了一条船的半路母子?
直到现在,皇太后薨逝多年,皇上与沈家之间的牵扯也没有画上句点。
正因此,许德妃才敢信誓旦旦地、一遍遍告诉朱茂:矛盾只要存在,不管朱桓和霍以骁现在平不平、缓不缓,总有惊涛骇浪的时候。
许德妃按住了儿子的肩膀,沉声道:“是,你父皇他不喜欢沈家,但他现在还挖不掉沈家的根。”
朱茂皱着眉头。
许德妃又道:“我难道喜欢沈家?”
她的出身不高不低,若不是祖父投在沈家门下,她被沈氏当作了棋子,她的人生,与现在截然不同。
也许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是高高在上的四妃,她生养了皇长子,她居在这豪华的宫中,吃穿用度样样精美华贵……
以一个只想吃饱穿暖、不死其他的女人来看,这样的生活简直是太舒心不过了。
可她本不是那样性子的人。
只是那点儿拼劲,都被各种现实磨得干干净净而已。
底下那些年轻小嫔妃,还能为了皇上的恩宠你争我抢。
她不行。
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没有那种可能。
她连争宠都不配。
敢生出些生事的念头,皇上动不了沈家,难道还动不了她许氏?
现如今,沈家可不会为了她这么个摆摆样子的女人,与皇上大动干戈。
废了就废了、死了就死了,大殿下失了母亲,在那些人的眼里,只怕还更好掌握了呢。
这些年,许德妃生生都要磨成菩萨脾气了。
“我也不喜欢,”许德妃看着朱茂的眼睛,道,“我讨厌沈家,沈家却是我与你现在的仰仗,为了你的将来,我们还得维护沈家的利益。
这是把你父皇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除非……”
朱茂一愣:“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找到比沈家更大的仰仗,让你父皇能借着那股势、把沈氏一族斩草除根,同样的,在你大权在握时?再与那股势拼一番高下。”许德妃说。
朱茂苦笑,这还不是一条一样的路吗?
许德妃也笑?笑容比朱茂的更苦:“亦或者?你彻底歇了念头,母妃也歇了。往后老老实实?不管那些权势。什么朱家、沈家、这个家那个家的,他们去争去抢,你我置身事外。不求那把椅子?保命还是容易的。”
朱茂的心重重一沉。
放弃?
这从不在他的选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