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寻最近越来越频繁听到另外一个声音。
大多时候是和景春待在一起的时候。
比如现在, 他说“她真的喜欢你吗你看她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你。”
那天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他也出现了, 他说“你真可怜,就那么想要她牵你的手”
他不吭声, 和她作别,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 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好像能从自己的手上看到青色的脉络,血液里流淌的不是鲜血,是绿色的汁液,是快要刺破血管的欲望。
他觉得自己的手很难受,像是有什么要刺破皮肤蓬勃而出了。
但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他的手上什么也没有。
桑寻皱了皱眉,抬起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血管,他觉得自己生病了,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他想见景春, 他觉得只有她触碰他的时候,他才会安静下来。
可是她好几天都闭门不出, 说是生病了,不想传染给他。
他不在乎的。
但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觉得她不是生病了,她好像只是不想见他。
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在想,可能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他又开始疼,浑身的筋脉像是被虫蚁爬过, 每一根神经都很难受。
那个声音又出现“你真是个可怜虫,爱上一个人,没有好下场的。你是不是等了太久,等出幻觉了,你仔细看看,这是她吗”
他第一次主动和他搭话“等谁”
“你真的不记得了”
他摇摇头“我该记得吗”
“愚蠢,活该你被抛弃。”
桑寻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莫名被一种哀伤攥住,他抿了抿唇,又问“你是谁”
那声音显出一点轻佻来“我我就是你啊”
桑寻“哦”了声,没再说话。
对方也没再理他。
晚上他联系了精神科的医生,询问频繁听到不存在的声音,是不是精神错乱的表现。
年轻的医生耐心地询问过后,叮嘱他有空来一趟医院,当面聊一聊,隔着屏幕,医生并不能下诊断。
他问“会很严重吗”
医生迟疑了片刻,只告诉他“你的逻辑很清晰,思维表达能力也很好,我在电话里听不出来任何问题。”
桑寻点点头。
挂了电话,那个声音冒出来,骂了他十分钟。
他觉得很奇怪,他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好像漫长的孤独和冷寂,他习惯一切赞美和辱骂,那些声音无论离得近还是远,他都觉得像是远隔天边,丝毫不能触动他分毫。
他在骂声中睡着了。
梦到自己变成一棵大树,长久而孤寂地矗立在一座山崖上,他好像在等谁,但又好像谁也不会来。
此刻,桑寻看着景春的眼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的瞳孔颜色略浅,泛着一点点隐约的灰绿色,但仔细看,又像是看错了。
总之那眼神很干净,像是春日的和风,温柔而沉静。
那眼里有爱吗他看不出来。
但他并不在乎,他知道喜欢就像是饮鸩止渴,他愿意一厢情愿。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真奇怪。
桑寻很想亲吻她的眼睛、嘴巴,手指插进她的指缝,或者扣在她的后颈。
他觉得自己像是春天的一棵树,不可自控地被春天唤醒。
他变得不像自己了。
明明几天之前还不是这样。
她抬手捂住他嘴巴的时候,他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拿下来,指骨轻轻摩挲了一下。
“你真可怜,被骗一次,还要被骗第二次。”
桑寻仿佛没听到,安静地看着她“那到底能不能嗯。”
就这么片刻,班上好多人在偷偷看,景春立马站了起来“随便你,我回去了,放学等我。”
桑寻看着她,最终还是“嗯。”
景春被他气得发笑,嗯嗯怪吗
衍城三中的惯例,国庆后的一周是秋季运动会,但一向和高三没什么关系。
只是今年大概暑假时间太短,体育课和艺术课全都被侵占,加上周乐乐的事被各种添油加醋成精神压力大。
学生们过得太压抑,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最开始是学校账号的树洞里有人吐槽,引发了一阵共鸣,然后就有人呼吁给校长发匿名邮件,呼吁让学生们喘口气。
不过大家也没抱希望真的能争取到,只是借此发泄情绪。
没想到过了一周,学校真的组织高三进行了一次课外实践活动,让学生们可以放松片刻。
两个班级两个班级为一组,为期两天,分批去一个民俗文化基地参观。
那个基地在一座山上,一整座山都在规划开发中,其实包揽了旅游民俗和商业,只是起了个名字叫民俗文化基地。
现在规划建造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但还没有正式营业启用,只对特定群体邀请开放参观,做最后修改和营业准备。
学生们挺热情的,这地方开发好几年了,坊间流传了很多离奇传说,虽然疑似炒作,但确实也真的让很多人起了好奇心。
上周还有新闻说这地方看到了九尾狐狸。
景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地方正好是仙人村的遗址。
和他们组队的班级正好是隔壁周乐乐在的二班。
他们路上商量着去村里探望回家静养的周乐乐,景春才知道。
她刚刚上网查了查。
仙人村迁徙过很多次,这是最后一个落脚地,这个村落并不大,坐落在一片谷地的缓坡,沿着河流分布两岸,整座山要整体规划的时候,希望他们能全部搬走,但这些村子里的人都不愿意,村里的话事人说这里有对他们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