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四手略抖了抖,双手按着琴,抬头看向秦季,借着烛光,她细细打量着二当家秦季,秦季带着硬朗气息的脸庞和之前叫板盈门楼那个秀气少年的脸重合,又和从前那个胖男童龚季的脸重合,你!涵四本想问你是不是瘦了很多,但想到自己现在是女装暂时不便相认,便问道:你是不是在盈门楼做过一道罗松鱼? 秦季讶异,你当时也在场? 涵四笑了,我还尝了一口呢,确实好吃。 秦季得意道:如今那盈门楼已是我的产业了。 涵四试探性的问:我听说盈门楼是北州龚家的产业,而龚家大少爷以前的书童也单名一个季字。 秦季的脸黑了黑,与我无关。 涵四不敢再多问,好在秦季并没有真的生她的气,而是与她讨论起了古琴,让她分别弹了几首曲子,秦季说自己最近嗓子有点不适,涵四便和着秦季的音色弹了首可以疗愈嗓子的曲子。 一曲完毕,秦季大呼神奇,说嗓子好了不少,他在房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原理呢?为何音乐可以治病呢?难道是因为共振? 涵四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默默想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就是涵四,让他看在从前的交情上可以给自己的两位哥哥带个信说自己平安。 那个,二当家,你能否给我家人带个信说我平安? 秦季停了下来,又坐在涵四面前,龚意怕你跑了,不让你和家人通信? 涵四点点头。 秦季为难道:你若走了,我晚上又要失眠了。不如你说个数,月银多少你可以留下来? 涵四心下一动,若是能长久的得了这龚府的活计养活两位哥哥,那似乎也不错,便诚恳道:我不走,只是想给家人报个平安。不瞒你说,我家中贫寒,也没什么好的赚钱的营生,还有哥哥要读书,若是你能咳咳多加些月银,我是断然不会放弃你这府里弹琴的营生的。我本是良家子,是被掳去青楼又被转卖到这里的,你们买我本也不合法,不若我们成了两情相愿的买卖,这样对彼此都好 秦来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良家子?若你走了告我府上买卖良家子那我当如何自保? 涵四连连摆手,我是断然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事的。 此事容我再想想,天色不早了,你先弹安神的曲子吧。 涵四心下哀鸣,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第二天,她就得知自己的月银涨到了一百两,心下略宽慰了些。 她还是没选择说出自己就是涵四的事,如今秦季有了顾虑府上买良家子的事儿,即便自己说出来,他也很难打消这个顾虑,故而说不说自己的身份并不能达到自己想和王徐二人联系的目的。所以,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了。 奈何涵四一直没找到机会送信出去,也找不到机会逃走,故而只能在龚府里日日弹琴,一来二去竟过去了大半年,涵四看着一千两银子两个大金元宝和一个小丫鬟,心中郁闷。大半年过去了,一开始她忧心两位哥哥担心她,现在反而又忧心两位哥哥会忘了她。 秦季如今晚上入睡不用她弹琴了,涵四的琴已让秦季的失眠大好。 这件事让涵四松了一大口气,因为她日日弹着琴发现秦季的眼神越来越看她不对,似乎眼中有不少深情,还总是喜欢用特别温柔的语气喊她小音,让她头皮有点发麻。 这说话的样子,涵四前世在青楼中也见过,偶尔有肯为姐妹们赎身的男子,那温柔的样子,看起来和秦季此时的样子很像。 一日,秦季甚至执着她的手说要为她将家中的姬妾都遣了。 涵四当时急急挣开了手,可不能让他把姬妾都遣了,不然荇菜她们这一院子的丫鬟还有什么盼头,还有那些现在的姬妾可怎么办? 秦季却似乎懂她的意思,忙道会好好安排那些姬妾的下半生,让她们再嫁人。 涵四落荒而逃,秦季却说干就干,涵四第二天在喝茶时便听到了秦季已遣散家中姬妾的消息,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荇菜还在抽泣着说:二当家的还把院里的丫鬟都打发去了别处干活,把身边伺候的人全换成了小厮,说怕你吃醋,要为你守身如玉 涵四正喝着的茶水噗一下全喷出来了,她虽不是大家大户教养出来的,之前呆的倚春楼却是江南最出名的风雅之地,里面的姑娘们各个谈吐既能如大家闺秀,又能风情万种,全看客人喜好,涵四自也是曾受过这些调教的,然而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后,依然是失了所有的分寸。 她双手捂着脸,羞恼得问:他跟你这样说?
荇菜哭丧着脸,跟我哪说得着,我都不是近身伺候他的丫鬟,他最近逢人便这样说,现在府里谁不知道。 涵四愣了半晌后,急急钻进了被窝里,把头蒙的紧紧的,要命,这下再没脸见人了。 过了一会儿,又露出头来,他今日还在府上吗? 不在了,南边有趟买卖出了问题,二当家亲自去了。 涵四长舒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在自己的小院里一呆几日不敢出门。 第十日上,大当家说有贵客到,让涵四抚琴。涵四不是很喜抛头露面,便戴了面纱抱着琴,去了前厅。 到了前厅,前厅里歌舞升平,上首坐一人,竟不是作为主家的龚意,而是别人,身份可见尊贵。 见到那贵客,涵四几乎站不稳,上首那人,不是前世害了自己和博桓的李植绪还能是谁。 李植绪坐的很是随意,涵四却走得踉踉跄跄,一步步挪到了琴座上。 李植绪注意到了这边,示意让歌舞停了,这就是贵府的鬼手琴师? 龚意答:正是。 是因为琴技出神入化吗? 正是,还因为她手背上有一只鸱鸮。李植绪闻此,微微皱眉。 龚意察言观色,殿下不喜,在下可以让她离开。 李植绪却道:无妨,且听她弹一曲。 涵四开始抚琴,她努力平复心情,不让自己烦乱的心境影响了琴音,她选了一曲可以让人情绪舒缓的曲子,弹着弹着,自己的心情也平复不少。 注意力从李植绪身上分散些后,开始打量今天的来客,来客们多为年轻人,且多为儒生打扮,还有一位武将打扮的,涵四一看心下狂喜,那武将打扮的不是徐真又是谁? 此刻李植绪与龚意正在交谈,涵四连连冲徐真眨眼,徐真显然看到了,愣了会儿竟别开了脸不看涵四。涵四急的就差没冲过去了,后面又有徐真和她对视的时候,可一对上她徐真就别过脸去。 涵四心下莫名,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戴着面纱呢,二哥怎么会认出她,她差点被自己气笑,她找了个空档将面纱取下,可徐真却不见了踪影。 宴席结束,涵四也再找不到徐真,心下郁闷。 第二日涵四突然接到消息,说李植绪看中自己的琴艺,自己明日要被送到李植绪府上弹琴。 这消息如同五雷轰顶,她半天缓不过神来,一定不能去李植绪府,一定不能! 涵四突然想到什么,一口气跑去了秦季的院子,却被守门的挡在门外,我要求见二当家,有重要的事。涵四在外恳求,李植绪是当今太子,他若是开口要什么,龚家没有拒绝的理由,如今只盼秦季能看在喜欢自己的份上,想办法不让自己去李植绪府上。 守门的客气道:小音师傅好,二当家的去了南边,还未回来。 涵四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守门的想了想,原本说过两日便回来的,不过听说在那边遇见了一个花姐儿,甚是喜欢,故而可能迟些时候回来,等新鲜劲儿过去了再说。 涵四失望立在原地,最早也要过两日回来,那自己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李植绪府上了。 涵四不知道怎么挪回自己房间的,她又想了下死的选择,可她这次坚定的摇了摇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后无论如何,既然重活一次,无论如何都应该好好活着。 将求死的路堵上了,涵四便开始想生的办法,前世李植绪欺辱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博桓的心上人,这世她与博桓并无关联,李植绪应不会对自己如何。假如真要去,那便去吧。 可要日日与仇人呆在一起,实属难熬。涵四决定再试最后一把,此时天色已晚,第二天一早她便去找了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