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盘腿而坐,目光随意扫过这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越过去望向一旁的中年男人,心道一句真不怕衣服弄脏啊,又是哪个豪阀子弟出门游历来了,拿掉嘴里的那根野草,没什么表情道:
“五千建安通宝。”
蔡瑁闻言嗤笑一声:
“来,给你一个机会,说说这把扇子怎么个价值五千建安通宝,说不出一个一二三,出了门可别怪有人下黑手。”
相貌没什么特点、扎了根辫子的摊主冷笑道:
“就你?”
“现在三颗仙灵钱,爱买不买。”
“你这贼厮!”蔡瑁怒目圆睁,声音加重几分,“给脸不要脸是吧?好好好!”
摊主面无表情,懒得理会中年男人的狠话,拿起那根野草,草根放进嘴里,感受些许山上修行无法体会的苦涩。
曹昂瞄了眼某个气急败坏的军师大人,心中总感觉哪个地方不对劲,可思量一番却也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放下折扇,随意闲聊般问道:
“不是中原人?”
摊主点点头,没说话。
不是中原人,那就好办了……曹昂重新拿起折扇,想了想却又放下,站起身直接离开这个摊子。
蔡瑁恶狠狠瞪了摊主一眼,随后也跟了上去。
“孟君子,要不我派人将那贼厮了结掉?”蔡瑁喘了几口气,赶到曹昂身边。
曹昂摇头,放缓脚步,眸光深沉,心中那股感受越来越强烈,很不对劲。
煞气极重的“斩名”长刀已经被他交给了子衿,连带着那块以上古神兽兽皮制成的玄黑雷玉,和那只紫金山海葫,如今身上剩下的只有一块儒家学宫平安无事牌,为何心中杀意会如此之重?
今夜走入仙家集会,曹昂已经起了三次杀心。
一次是那个带着彩色面皮的男人,第二次是隔绝天地的蔡瑁,第三次是这个异族修士。
难道他的情绪被某件灵器给放大了?
可这又如何解释除了杀心外,其余情绪都没被影响?
虽说他行事百无禁忌,真要被逼急了,除了屠城这种事做不出来,其他事情做起来毫无道德约束,但也不该有这种杀心。
无冤无仇仅仅因为一两句话听得不顺耳,心中就起了杀意,这要是察觉不出被人以某种术法灵器影响到,曹昂觉得自己可以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可惜不是在宛城,不然这条街道上的修士一个也跑不掉……曹昂停下脚步,神色不见异常地说道:
“今夜先到这里,我们回去。”
蔡瑁欲言又止,只觉今夜别说这条街道都没走到一半,便要离开,好不容易在江水边上那座鹳鹤楼预定了几位山上仙子,可惜可恨啊!
“不如再去鹳鹤楼看看夜色?”蔡瑁试探问道。
曹昂已然转身离开。
再次路过那个贴着一副女子面皮的守门人,曹昂初次见到时,以为只是个彩妆面具,细看去却发现是一副面皮,故意露出些血肉,显得像是一个面具。
“如何?”覆着面皮的男人笑看向蔡瑁。
“这群修士真是无法无天,千万别给我荆州官府逮住,不然管他身后藏着什么势力,全部一棒子打死。”蔡瑁双手负后,一脚踹开石门。
覆着面皮的男人装作没有看到,与曹昂抱拳道别。
曹昂只点了点头,走出仙家集会。
石门仿佛如水般皱起,荡漾一圈又一圈,直到两道身影就此远去,离开了这座仙家府邸,覆着彩妆女子面容的男人才松了口气。
终于等走了这尊大神。
“就这么怕他?”一道人影骤然出现在男人身旁,身着青衫,作教书先生装扮,“山悟道友?”
男人撕扯下那张彩妆女子面皮,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竟是位女子。
“来头不小,脾气挺大,现在年轻人都是这样?”被一袭青衫读书人称作山悟道友的女子勾起嘴角,嗓音绵软柔和,与之前那道男声截然相反。
“孟无义,真是个好名字,看蔡瑁那意思,是要我们别多管闲事?”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文士问道。
山悟笑道:
“既然军师大人想要演这场戏,我们全作不知就好了。”
“儒家学宫的君子也好,圣人嫡传弟子也罢,说破了天,不也是年轻人嘛。”
中年文士点点头:
“年轻人火气大,都很正常,小心点别被打死了就更好了。”
山悟目光越过此间天地,落在那座温柔胭脂乡的鹳鹤楼,好奇问道:
“是鹳鹤楼有人?”
中年文士微微摇头,山悟便了然于心,不再多问。
“对了,”中年文士突然记起一事,“山悟道友可是要闭关结金丹?筑基丹可足够了?”
姿容极美的女子淡然说道:
“身外之物,无需在意。”
中年文士笑道:
“君子之行,唯道是务。”
“那就祝山悟道友结出一品金丹。”
两两无言。
似乎世间极为罕见的一品金丹,于她而言,不过是件手到擒来的小事。
山悟突然说道:
“你好像很看重孟无义?”
中年文士叹了口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说了句十分奇怪的话:
“先生有命,不得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