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外城,一窗扉紧掩、寻常人家的房屋内。
微弱的火烛摇摇晃晃,映照起狭窄房屋内两道长长身影。
一道妇人声音尖锐响起,似乎怕是给屋外那群牛舌鬼怪般可怕的军老爷听见,妇人声音低了些,满是凄声哀怨:
“我早就说不该来这该死的宛城!”
“你偏不信,说要在仙师集会上给女儿挑一匹仙家上好红妆,现在可好了,那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曹操就在宛城侯府里面,那群牛蛇鬼怪兵痞子就等着大肆撒野,堂堂七尺男儿真是愧对宛城侯的名声,不战而降,把我们这些寻常人家全让给曹操……”
“可怜我那还没嫁出去的闺女啊,今岁个才刚刚长开了,就要遭受这般罪,我真是瞎了眼了跟你这个窝囊废,一辈子没吃过一口热饭,我娘俩命苦啊……”
妇人越说越气,声音哽咽心碎,拿着袖子抹起眼泪,一抹一擦都是半生悔恨。
坐在妇人面前的汉子只低着头,也不说话反驳什么,一顾地小口小口喝着酒水。
房间对门处的另一个小房间里面,一如花似玉的姑娘侧身沉沉睡去,睡梦里又遇见某本才子佳人小说里面的大才子,这边刚登上天子堂,下一刻就拉着她的手人约黄昏后去了,姑娘翻了个身,脸颊红红,在梦里做了什么,也许只有那轮皎月知晓,不论如何,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姑娘注定不知今夜宛城的天翻地动。
身材精瘦的汉子叹了口气,自家婆娘骂得越来越难听,他也不继续坐着碍上那妇人的眼睛,默默喝尽杯中还剩下几滴的酒水,蹲下身子呆呆盯着房门。
妇人看见汉子那懦弱样子,气是真不打一出来,正要低声怒吼打骂去,却忽然听见房门外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呀!”
汉子耳尖手快,一个激灵,按下自家吓傻了的只知道乱叫的婆娘身体,一只手飞快握灭掉那烛微弱火苗。
马蹄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最后只留下周围几闾家家户户尖着耳朵的人们。
“今夜咋的这么多骑马的?”
妇人抽了抽鼻子,好歹是知道轻重缓急,没再流着泪水继续数落男人,心中后怕不已。
穿了件破旧粗麻的汉子皱起眉头,想着事情,没有及时回答,又是挨了妇人一记巴掌,这才幽幽开口道:
“莫不是宛城侯张将军趁夜反了曹贼?”
如果刚刚经过的是曹贼的部下,别的不说,就算是深更半夜,挨家挨户也得挨个站出来拿出米粮钱财,供给军爷们挑选,要再是自家闺女婆娘模样稍稍俊俏一点,那可真是生不如死的活遭罪受。
妇人到底是个心大的,这时忘记之前的怨言,轻轻拍拍手掌,眼泪了差点又落出来:
“张绣这人要是真能杀了曹贼,那咱闺女吃亏点,嫁给他也没什么问题。”
似乎想到以后坐在比天还大的侯府里面,最上座的位子,穿着黑黑铠甲的宛城侯端着酒给自己祝寿,想想还真怪不好意思的,妇人捂着羞脸,一时没在说话。
汉字揣了疯疯癫癫的妇人一眼,没说话,默默贴在房门口,听着外面动静。
他们住在宛城外城靠着南门的位置,今儿半夜里正睡得通熟,忽然听见厮杀声音,吓得妇人裹着被子连踹了睡死过去的汉子几脚。
就这样这对夫妇半宿没睡,眼巴巴等着平明,趁早出城逃去荆州。
咚!
咚咚咚!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击声,回荡在死寂的黑夜里,回荡在屋内每个人提心吊胆的心头。
“这,这莫不是当兵的来了,要拿咱女儿……”听见声音,妇人猛地从幻想里惊醒,躲在汉子身后。
好说歹说才糊弄好妇人,汉子擦擦手,不顾妇人阻拦拉着臂膀,打开门缝一角。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