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与修士，哪怕是同样的种族，却好像已经是两个泾渭分明的不同物种。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完全割裂。

修士，是真正能够独立在红尘之外的绝世存在。

纵然是百年亲情，百年友情，也抵不过千载岁月的流逝。

修士，是真正唯我独情的存在。

上古圣皇与天尊，有太多想要扭转这种状态的强者。

宗门，圣地，皇朝，应运而生。

只可惜，直至如今，修士与凡俗之间，依然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

这是他跨行诸界所见，最根深蒂固，最不可撼动的恐怖阶级。

所有人能够选择的，只有加入其中，亦或者说，依附其生存。

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曾经，他与武帝论道时，曾言这是人间炼狱。

一方面，九成九的生灵，都需要仰望修士而生存，并且，这还是他们唯一存在的价值。

如果这都不是人间炼狱，什么才是？

“割裂感？”

穆迎日自动略过了之前听不懂的话语，捕捉到了重点，不禁发问道：“这对世界而言，又有什么具体的影响？”

陈玉瑶看了一眼穆迎日。

你这老家伙，倒是很会抢话？

“很多。”

苏白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说太多，只说了其中一点：“比如说，传承。”

“传承？”

陈玉瑶眸光一动：“天宇大陆传承至今，已有九千万年，你们的世界，莫非还有更加古老的传承？”

苏白笑而不语，随后开口道：

“天宇大陆，有着亿万级的人口，也有着九千万年的历史，可这终究只是寥寥几个人的舞台，也不是大多数人的修行文明。”

“无需回望九千万年，只说千年之前，你们记得武帝，记得乾无量，记得荒云皇庭，记得冥府圣地，东洲三大圣地。”

“可是，你们可还记得世俗之事？”

“这无量众生，除了记载的大量伤亡数字，可曾有过其他任何记载？”

苏白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某种强大至极的感染力。

其话语之中，如同有着岁月的沧桑之感，陈玉瑶与穆迎日听着，却好像看到了岁月长河，在眼前滚滚而来。

甚至好像看到了一幕幕，曾经的种种画面。

“你们的漫长历史，注定也只是历史，而不是传承。”

苏白眸光幽深，缓缓开口道：

“浩荡岁月中，你们留下来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这并不只是敝帚自珍。

敝帚自珍，存在于任何世界，任何文明，任何势力，与任何个体，这是一切生灵的天性。

可漫长岁月中，总有人会打破常识，超越自身的天性，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天宇大陆却不会。

任何遗址，任何传承，对于常人而言，都是绝对的禁地，哪怕有人侥幸得到了古老的传承，也绝对不会流传于外。

而是会一代接一代的传承下去，直到再次失传，再经历漫长的岁月，被人捡到，以此类推。

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万灵，之所以为万灵，是因为灵性最贵。

被排斥在历史长河外的普通人，他们的灵性，也同样无比贵重。

一座真正聚集了所有灵性为一体，而且，传承超过千万年的世界，绝对不是仙武天界这样，族群四分五裂，文化彻底分割，传承一一断绝。

而是要远远超越现有的一切。

梳理过往，对比诸界，苏白十分清楚，有一些东西，不是漫长就一定比短好。

再强者，仍有短板，看似弱小者，也有伟大之处。

真正的古老，不是看你存在了多久，经历了多久，而是究竟留下了什么，留下了多少。

不经意间，他回想起了前世，蓝星的历史，远不能与仙武天界相比，也有着种种错误。

可有一些东西，有一些人，却是真正的传承了下来，哪怕过去了千年岁月，依然熠熠闪耀。

哪怕你以为它已经消失了，可它仍然存在，不会消亡。

所谓的精神财富，便是如此了。

“留下的太少，可，到底又该留下什么……”

陈玉瑶与穆迎日，听到苏白的话语，不禁陷入了沉默，心中念头繁复。

一时间，哪怕是陈玉瑶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

苏白不再多言其他，微微闭目，气息沉凝了下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问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呼！“

陈玉瑶深吸了一口气，斩掉了其他杂念，凝视着苏白，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不朽金身，是否祖师亲传？”

“不是。”

苏白眼皮垂下，遮住了眸光，徐徐开口道：

“虽然不是，但源头却是一样，来自于更高等的世界。”

“不是……”

听到前一句，陈玉瑶略微有些失神，却又有些松了一口气。

曾经，她也打算修行不朽金身，但荒云皇庭中的残页数量，还是不足以完善这一门功法，哪怕是荒云天尊本人，也无法完善。

所以，她也渐渐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的眸子，顿时一缩，几乎以为自已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陈玉瑶修行了九日横空法，气血磅礴如海，却又能完美拿捏。

但此时此刻，她却一个失神，竟然有点把控不住自身的血气了。

霎时间，这一座大殿之中的一切符文禁制，还来不及复苏的阵法，就已经被一波扫灭了。

穆迎日还没有转过来念头，甚至还来不及震惊，就在这汹涌澎湃的血气拍击之下，吭都没吭一声，就立刻被拍飞了出去。

他皮肤通红，毛发都燃烧了起来，一张口，就喷出了一股浓烈至极的白烟。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穆迎日被拍的头脑发晕，几乎都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呼！

血气熊熊如火，其色灿金，蕴含着惊天动地的磅礴威能，瞬间就引动了整座悬浮天宫的古老阵法。

血气缭绕之下，苏白抬手上扬，随后朝着虚空按下。

“大日，至阳至刚，九日横空法，更是颇为热烈，你的体质特殊，虽然能中和阳刚之气，可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动作也很轻微。

但随着其手掌按压而下，那一股漫天的血气，已经被彻底压了下来，更有一道道灵气，从长空各处，咆哮而来。

席卷天地风云，滚滚如龙！

那一座宫殿，原本在血气拍击之下，化作了粉末，但在灵气的鼓荡之间，却又好像时空倒流一般，再次迅速成型。

甚至于，其中的禁制，还有那些阵法纹路，也都再次恢复了过来。

他话音刚落，一切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若非穆迎日的浑身，还有着一道道浓烟冒出，真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懂九日横空之法？”

陈玉瑶的失神，只是刹那之间，随后就已经醒转过来，心中颇为吃惊。

她看向苏白的眼神，仍然有着浓烈的疑惑。

她没有发问，可她绝对不信，眼前这道人所说之话。

荒云天尊，是何许人也？

结束了中古时代之后，长达百万年的杀伐乱象，征战八荒四海，更是杀入星海之中，绞杀诸多大敌，被无数人称之为盖世大天尊！

而即便是荒云天尊，当初君临宇宙星空，也没有发现其他比仙武天界，还要更加高等的世界。

这叶白究竟有什么把握，居然说出了这种话。

而且，还敢笃定，不朽金身的残页，是来自于更加高等的世界？

当然，她的这些疑问，苏白自然也不会多说。

“略懂一些。”

对于陈玉瑶的复杂心思，苏白洞若观火。

走不出固有的认知，十分正常。

曾经的他，也同样如此。

就比如前世，每个人对于外星生命，都有着自己的认知与见解，有的人相信，有的人压根就不信。

除非某一天，真的出现了所谓的外星生命，打破了固有认知，才能够让绝大多数人信服。

而早在得到不朽金身残页后，苏白其实就在心中猜测，不朽金身的创造者，必然是一位无法想象的无上大能。

如今他的不朽金身，已经达到了六转极限，却仍然没有达到顶峰的九转境界。

可想而知，创造这一门功法的强者，是何等超然。

回过神来，苏白轻轻拂袖，吹散了外界滚滚而来的灵气。

随后，他淡淡开口道：“你的疑惑，我已经解答了，信或者不信，随你便是。”

陈玉瑶长身而起，完美的俊美面容上，没有了丝毫表情，一双眸子，深深的凝望着苏白。

似是过去了片刻，又好像过去了许久。

她后退一步，又长长一拜，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大殿外。

穆迎日刚扫灭了一身的狼狈，见她走来，面色就显得有些不好看了。

陈玉瑶心思沉重，倒也没有理会他，走过大殿，突然间驻足。

随后，她从手腕上，脱下了不朽金镯。

随手一扔，头也不回的，就消失在了虚空云海之中。

嗡！

似有闪电划破天空，乍闪即灭！

饶是穆迎日这样的洞天境高手，都只觉眼前一。

紧接着，仿佛有一道森寒冷酷的光芒，划过了脸颊，却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是……”

穆迎日随手一模，坚韧宛如龙鳞的面皮上，有着温热之意扫过。

竟然流出血来！

他眸光一凝，立刻回头看去。

只见光线并不算好的大殿中，一枚金灿灿的金镯，拉扯着一道炙热而又灿烂的光芒。

环绕着苏白，止不住的旋转，轻鸣。

其音柔和，好像婴孩的低语，呜呜咽咽，让人的心中，不禁生出喜爱之意。

而这一枚金灿灿的金镯。

正是不朽金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