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咣!!门外传来锤击声,丧尸们正在用力捶驾驶舱的安全门!
司南挣脱机长,环视四周,竭力迫使自己冷静。急速下坠的震动还在继续,他稳住身形四处翻找,继而探身在驾驶舱顶上乱翻,闪电般拖出来一只备用降落伞包。
驾驶舱门在丧尸的撞击下摇摇欲坠,司南背起伞包,抓起冷冻箱狠狠砸向玻璃——砰!
砰!!
双层玻璃哗然龟裂,于此同时,舱门轰隆重响,终于被丧尸群推开了!
活死人一涌而入,同一时刻司南狠狠挥拳,风挡玻璃在鲜血中哗啦全碎!
“吼——吼——!”满身鲜血的活死人七手八脚来抓司南,千钧一发之际只抓住了他的裤脚。司南发力将最前面几只丧尸踢了出去,半秒都没耽误,随即纵身飞跃!
内外气压差瞬间把他卷走,远远抛向三万英尺高空。
飓风把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绞了出来,司南咬紧牙关,发不出任何声音,衣襟袖口在下坠中猎猎作响,突然只听头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客机解体了。
无数燃烧的零件倾盆而下,就像下了场燃烧的暴雨。恐怖的灼热气流轰然压顶,把司南加速推向地面,他终于在混乱中发出了听不见的痛吼声,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拉开降落伞包,
哗啦——
几分钟后,司南撞进树林顶端,穿过大大小小无数尖锐的树枝,一头栽下地面,在巨大冲力下足足翻滚出十数米,失去了意识。
他无法得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次醒来是因为剧痛。
“呼哧呼哧,呼哧……”
朦胧中司南以为那是狗,但一睁眼,首先跃入视线的竟是半腐的人脸——丧尸在狼吞虎咽吞吃他身上的肉,另外还有个丧尸跪在身侧,正准备用尖锐的爪子给他开膛破肚。
“…………”司南颤抖着骂了声,抬脚用力踹飞身侧丧尸,在它连滚带爬摔出去十多米的同时,又一把拧断了它同伴的脖子。
司南喘息片刻,勉强站起身,失血造成的眩晕让他几乎很难站稳。
这是一片森林尽头的悬崖,空地上丛生野草,满是腥臭血迹。那丧尸已经撕开了司南肩背上的肌肉,鲜血浸透衬衣,从破碎的衣襟处隐约能看见惨不忍睹的撕裂伤和白骨。
附近静悄悄的,鸟雀沉寂,荒无人烟。
司南精疲力尽地吐出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被电打了似的全身僵住。
手提箱呢?
抗体样本呢?!
司南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立刻踉踉跄跄拔腿去找,然而那只泛着银光的冷冻箱真的不见了,附近草丛里没有任何痕迹,岩石后、树木下,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司南的血一阵阵发冷,起身靠着树干,环顾周围。
难道是被丧尸拿走了?不可能,丧尸没有那么高的智商。
那么是在高空中松手导致冷冻箱飞了出去?
但冷冻箱的环形手柄设计没那么容易松脱,而且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是紧抓着箱子的。
那在哪里呢?
司南呛出几口血,目光投向前方。悬崖尽头是一片幽深的山谷,岩壁陡峭,荒草稀疏。
陡坡离他刚才昏迷的地点只差十多米。
司南几乎是强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过去,趴在地上一寸寸翻检、搜索,每根枯草和每块碎石都不放过。终于他在悬崖边的岩石上发现了最不希望看见的痕迹——被尖锐物体砸过后,表面泛白尚且新鲜的划痕,末端直直指向深不见底的山谷。
那一刻司南几乎能想象到冰冻箱飞出去,狠狠砸上岩石,继而掉下悬崖的情景。
“……有人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沙哑地问。
悬崖边鸦雀不闻,天高地远,一片寂寥。
“有人吗?过来帮个忙!”
山谷间只传来阵阵不清晰的回音。
司南吐了口气,终于死心了,爬起身向下张望。
悬崖极其高陡,没有横生出来的枝杈,只有石缝中生出的荒草。司南试了两步,根本走不下去,受伤导致的虚弱让他甚至很难站稳,再走只会一头栽个粉身碎骨。
从出生到现在,司南从没感觉自己这么背过,简直把多少年来的霉运都一次走尽了。他跪在地上粗喘片刻,肩胛处血淋淋的伤口终于渐渐干涸、愈合,活动手臂时带来迟钝的痛感。
他终于扶着岩石站起身,把染血的外套系在最近的树上,慢慢向北走去。
如果找到附近的村庄,总能有人来帮忙的。
这是司南平生最长的一段路,他几乎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天幕渐渐变暗,山路和树林被抛在身后,青苔一次次让他踉跄滑倒;最终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前方山脚下闪现出火光和人声,尖锐的轮胎摩擦、吆喝与枪声零星响起。
“这里是b军区第九搜救大队……”
“奉命对本地区未受感染者进行搜救……”
“站住,不然开枪了!”
“等等!”有人大吼:“那里有个人!山上有个人!”
几道手电光同时扫射过来,强光让司南下意识捂住眼睛,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
他已经真正到了强弩之末,整个人直接滚下山路,不知道在黑夜里撞上了多少尖锐的石块。疲惫和剧痛让他神智模糊,坠入黑暗前的最后景象是村庄烈焰四起,几名士兵狂奔过来,七手八脚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在山里,快去……”司南满面是血,抓住士兵,疾喘着喃喃道:“坠机的山谷里……抗体……”
士兵大吼:“他受伤了!中校!”
“叫医疗兵过来!”汤皓端着□□冲向火光,将几个拖曳着脚步走来的丧尸击毙,头也不回厉声道:“快快快,速战速决,快走!”
“快去山里……抗体……”
喧杂淹没了司南的声音,周围晃动的人影越来越模糊。
他竭力保持清醒,但眼皮却越来越沉,终于颓然坠入了长久的黑暗中。
嘭一声急救室大门被推开,医生尾音都变了调:“周上校!周上校人呢?!”
所有人脸色煞白,周戎一下抬起头,只见医生脸色铁青:“快,宁博士叫您赶快过来!”
刹那间周戎全身血都冷了,耳朵嗡嗡作响,完全听不清医生还说了什么,起身就冲进了急救室。周围众人神色各异,然而周戎完全没心思去注意,只见宁瑜从手术台边站起身,金边眼镜后神情冷峻,只简单说了四个字:
“他在等你。”
周戎大脑一片空白,电视上无数生离死别的场景从眼前闪现,发着抖半跪在了司南身边。
“冷冻箱……”
司南低哑轻微的声音响起,周戎哽咽道:“啊?”
“冷冻箱在山谷里……”司南顿了顿,艰难地积攒起说下一句话的力气:“在……坠机的那座……山谷里……”
周戎:“?!”
“太好了!我就说我没听错。”宁瑜猛地松了口气,欣慰道:“你听,他是说抗体样本掉进坠机的那座山谷里去了对吧?”
周戎:“……”
司南轻轻拉了拉周戎的食指,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紧接着眼一闭放松睡了过去。
周戎还没来得及咆哮出声,训练有素的医务人员一拥而上,登时把他从手术台边挤了出去。
宁瑜抱臂站在急救室门口,上下打量周戎青白的脸色:“怎么回事周上校?见鬼了?”
“……你不是来叫我听遗言的?!”
“什么遗言?”宁瑜莫名其妙:“脑震荡而已,司南恢复了记忆想要告诉你,你想哪儿去了?”
周戎惊魂未定,脚下发软,一阵被愚弄了的悲愤从心底油然而起。
“哈哈哈——”宁瑜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仰天长笑三声,而后脸一板:“没事少看点韩剧,上校,你当这儿演蓝色生死恋呢。”
三天后,脑科专家的检查结果终于被确定了。
司南坠机后被大剂量丧尸病毒感染,随后摔下山坡,高烧加头部撞击让他出现了暂时性的失忆。遇到118第六中队后,他的记忆就像拼图游戏般一块一块地、支离破碎地浮现出来,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在被a国女alpha狠狠击中后脑后,终于从脑海深处显出了端倪。
上级火速找来汤皓中校,结合第九搜救大队的行动路线,基本确定了当初找到司南的地点——h省与t市交接地区的某山村。
如果当时司南没有高烧昏迷,又或者士兵听清了他晕倒前说的是什么,而汤皓当机立断搜索山区的话,或许他们在灾难爆发之初就能找到抗体,无数悲剧的发展都会因此而不同。
时至今日已经太晚,但所幸结果并没有不可挽回。
中午食堂熙熙攘攘,司南端着冒尖的饭盒从人群中挤出来,坐在墙角一张无人的四方桌边,不满地盯着碗里的糖醋排骨。
三块。
军队打饭纪律严苛,一人三块肉,多了没有。
然而当个omega还是有好处的——尽管打饭小哥表情严肃,手上却神奇地舀出了三块特别大的,稍微减轻了司南“老子拼死拼活给你们送疫苗,连个排骨都不给吃够”的辛酸和愤懑。
“咳!”
司南抬眼一瞥,只见汤皓中校端碗站在对面,象征性指了指空位:“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