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天列诸星斗,银汉万道排。
百八曰罡煞,飞光照凡埃。
一朝下凡去,百年归天来。
钟吾座次定,共聚济世才。
独持聊骚笔,一写各风采。
圣星怀义气,铁血恨时乖。
友结山岳客,师从松竹柏。
惯挥清光刃,常凝不平眉。
遍观古今士,无非似吾侪。
寥寥言不尽,且看下文载。
话说那日瑶藻仙为报当日玉光真人恩情,化成灵狐,悠悠飞入凡间,晃晃下界已是大宋仁宗嘉祐四年。灵狐直飞到江宁府句容县境内,那时节正逢押狱葛攀登奉玄女娘娘旨意,从茅山放出那一百单八副罡煞。这灵狐化为人形,立于云端,只听茅山上一声巨响,复见黑云之中冲出一团黑气,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面八方飞去。
瑶藻仙看了心喜,方欲离去时,只听得一声喊:“瑶藻仙且止步!”抬头看时,只见一人,头戴金冠,手持玉如意,坐在七香车上。瑶藻仙见了大惊,忙答礼道:“不知斗姆元君驾到,还望恕小仙无礼。”斗姆元君笑道:“无妨。”便先望那茅山看了一眼,复道:“瑶藻仙今欲何往?”答曰:“欲往人间报恩去。”斗姆道:“你与那玉光真人前世缘分早已完了,他既为星君,今番又将转生人世,已然记你不得,汝何苦如此?”瑶藻仙道:“当日若非真人点化,何来小仙今日?此大恩不报,难教小仙心安。”斗姆又道:“这一遭,汝二者仙人有隔,纵使你亦托生人间,可知日后是个甚么结果?劝汝早回,潜心修炼,必登紫宫,不然,白白枉费了汝这数载的修为。”瑶藻仙叹道:“小仙已知元君好意,然我心意已决,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还望元君再勿阻拦,只恐误了转生时辰。”言罢,复化作灵狐,便往凡间转生去了。斗姆元君见状,摇首道:“天机不可泄露,便看汝等造化了。”亦返天宫而去。有诗为证:
始信三生话,方悟缘果言。
烟云虽渺远,但得使心牵。
且说大宋徽宗宣和元年,时值梁山与朝廷战事交紧,道君皇帝欲遣张叔夜领兵,助徐槐攻打梁山,却被童贯从中作梗,调张叔夜前去征剿方腊。却言朝廷当中,有一谏议大夫姓真名次,本是东瀛人氏,却精通宋人文字风俗,故作遣宋使而来。又因深爱宋土,便留下受职,化原姓名作真次,娶中原女子为妻,不再归焉。这真次膝下有一女儿,年方二八,名唤清儿,小字阿姬。原来清儿母亲生她时,曾梦一灵狐入怀,醒来生下,屋内异香扑鼻。真次因此大喜,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又因这清儿十分貌美,多少文武大臣前来求亲,皆被真次拒了,故而结怨不少。
却说故宋时那六贼之一的王黼,时任少宰,有子王闳孚,因知真次女儿美貌,便央其父上门提亲。那王黼却也是个好色之徒,亦有纳真氏之意,就乘散朝之时,把结亲一事与真次相说。真次当时听说,心中便不大乐意,却又不好直言,只得推脱。当日回到家中,与夫人相谈此事。真夫人闻言大怒道:“朝中市井,何处不知道那王家父子为人,我又岂能把自家女儿陷了!”真次叹道:“夫人所言极是,只是常言道:‘张口拒人难’,此辈正是得意之际,偏偏又是刻薄寡恩之徒,不好怠慢了,自招大祸。夫人不见徽猷阁待制邓之刚事否?”言犹未了,却见女儿真氏从里屋走出,果真一个天姿国色,怎见得?道是:
一身浅青翠烟衫,散花翠水百褶裙。腕缠轻纱映斑竹,眸含春水波流盼。两手软软如削葱,双足娇娇似茭白。一颦一笑,人间湫娘容生莲;一步一蹴,连山柳女动飞鳞。声若莺儿,教千千鹊鸠乱羽舞;味同茉儿,让万万蓉桂曳枝来。更是持着那杉骨抹宣纸扇儿,坠着一倒钟盘蛇蓝田玉。炎焰凌缭华光融,更使钱塘赤君愁。人间星霜难寻觅,月鸟风华一段香。
只见这清儿忽地哭道:“女儿便是死了也不嫁与他王家!”真夫人见女儿哭泣,便与真次道:“你堂堂一个谏议大夫,惧他做甚?当今天子至圣至明,前番治了那蔡京死罪,你平日里又无甚疏漏,为大宋朝呕心泣血,那王黼敢拿你怎样!这门亲事你若不推了,我和清儿死了便罢!”真次吃夫人这一斥,当时便定了心思,次日早朝后,就与王黼言说,辞了这门亲事。
却不曾想,这王黼父子怀恨在心,誓要将真氏霸为己有,遂勾结童贯、梁师成等人,伪造书信,于道君皇帝面前污蔑真次勾结梁山。道君皇帝闻之大怒,本欲治其死罪,却是殿前一吴太尉上书保之,言其过往功劳,又说那书信不明,方才留住性命,全家发配河北边疆。
且言真次全家大小十余口,于途行了十天半月之久,已到中山府地界,却才行至一条河边,那大河有名的唤作通天河,但见:
金蛇潜岸野,灰狼隐芜岩。乍起风如卷,河底澜掀天。眼见得:雪浪滚滚,拍碎北岳;泥沙汹汹,遮蔽日星。那激流千万丈下,埋多少人头骨髓;这飞水百八里处,掩无计兽尸禽体。真个丧胆通天河,波涛如地府。
眼见得过了此河,就可至军城寨,真次望河叹道:“只道天子圣明,不想竟被这伙奸臣蒙蔽,可怜我一家老小,尽皆遭罪!”家人闻言,各自痛哭。一行人方欲渡河,忽见背后征尘四起,杀喊声震天,只看一伙贼人各执钢刀,飞马奔至。那押送真次一家的官兵吃了一惊,猝不及防,尽遭杀死。这伙贼人随后便将真次家眷乱刀砍杀,止余下真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