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商议间,纪安邦又喊话道:“俺久闻你马陵泊声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然俺奉圣上御旨,兴师伐寇,岂可只顾与你们斗武?俺知你们前些日子曾摆下一个九宫八卦阵,故作高强。偏你会布阵,俺们不能?待俺摆下一阵与你们看,若是识得阵图,便引军来破阵。假使破得,俺即刻罢兵,不再相斗;假使破不得,你等即刻下马受降,敢答应否?”陈明远与娄小雨道:“军师以为如何?”娄小雨道:“便答应他无妨,我山寨有何冲盈,何须怕他。只是他定有准备,可先试探一番,好教冲盈先生得知内中详情,窥其破绽。”陈明远便答话道:“你便布阵,待吾破之!”
纪安邦心喜,便回军中,与杨腾蛟分付道:“左上弦三,右下勾陈。”杨腾蛟教军士传令,那边将台上,袁宪听闻,把号旗展动,不移时布下一座阵来。陈明远同娄小雨看了一遍,娄小雨道:“此阵看去似梅花大阵,却总觉有些蹊跷。”陈明远道:“既是梅花阵,且以梅花阵打法破之。”娄小雨道:“兄长休要轻敌,纪安邦非无能之辈,定有缘故。且由小妹分调人员,先打一阵再看其中玄机。”便传令步军头领,索奥、钱仓政、吴玮璠、毛振宇、曹峻烽、汪文昌、石顺友、陶鑫、张智钧、陈佳伟十员,分做五队,每队引五百喽啰,分五门杀入。再令吕坤键、赵梓晗、李金宇三将,另引一彪军马直入中央,奋力冲杀。又拨沈冉、徐韬各引一支军马,暗去阵外左近埋伏,以防不测。
分拨已定,索奥、钱仓政等十员头领,引军前去,方才杀入阵门,只听两声炮响,鼓角阵阵,阵中号旗展动,阵势陡变,化出二三十个门户,大旗迷目,军器如林,挠钩套索,长枪滚刀四下逼将过来。索奥十人并众喽啰,顿时慌了手脚,进退不能,乱作一团。吕坤键听得炮声响,杀声震天,自知形势不妙,忙引赵梓晗、李金宇二将退出。然官军四面围来,吕坤键急取宝雕弓,将狼牙雕翎射去,赵梓晗亦取五口飞刀标去,李金宇毒箭上弦,三将夺路而走。众人迷了方向,只是在阵中左右冲突,幸得撞着个生门,死命杀出,万幸不曾陷了一个头领。袁宪看的清切,又展动号旗,官军掩杀过来,马陵泊军心散乱,抵当不住。亏得沈冉、徐韬两队伏兵,从两下里奋勇杀出,大战一场,官军方才退去。
陈明远忙令收兵,清点人马,头领不曾折了一个,喽啰损了一二千。娄小雨道:“此阵果非梅花阵一般,幸得派兵接应,不致惨败。”陈明远道:“如此还须冲盈先生决断。”便一齐回山来见何熙道:“不想纪安邦这厮倒会布阵,只道是梅花大阵,用其法破之,反而落败。”吕坤键、索奥等人又将入阵后,那阵势旗色军兵分排、如何变化等等诉说了一遍。姚雨汐听了,摇首道:“我识不得此阵。”众头领都看何熙时,听他道:“纪安邦所布阵图,我已认得。此阵名唤分瓣梅花阵,其表伪成梅花大阵,实从其中化出,外有五门,内有二十五个门户,暗按五行生克。阵中央设有将台,台前置大旗一面,为全军耳目,督阵官高居台上,指挥进退。然闻打阵头领所言,将台上的指挥,当不得其法,若是得当,天罗地网,插翅也难逃。想来此法当为纪安邦一人私藏,不愿轻传与他人。”
陈明远大喜,问道:“军师既知此阵,可有破阵之法?”何熙笑道:“然也。只须一员猛将,引兵杀入阵中心,砍倒大旗,乱其全军耳目。再使五队人马,齐杀入五个门户,正是‘花心捣碎,花瓣难存’,其阵自破。只是官军之中,当有那西山贼人,假使守把,定难攻打。如若先除去将台上督阵之人,倒是容易些。”话音刚毕,只见九霄龙力鹏道:“某愿请令,去捣花心!”陈明远道:“兄弟前去,正合我心。”便令力鹏引五百精锐步军,索奥、钱仓政、白伟成、杨文轩为副将。何熙分付教杀入阵门,只见白旗中有红心的,便都是生路,可不迷了方向,直捣花心。又令路新宇引吕坤键、尹柔雨、辛佳伦、朱宣林四将,红旗军一队;焦明武引王珠江、宋凯强、王子康、张奥康四将,青旗军一队;沈冉引蔡子豪、谢顺、王铁树、曹崇坦四将,白旗军一队;徐韬引张洲、于娇、朱珂令、袁梓鹏四将,黄旗军一队;朱成引李金宇、段大猛、王凯、石粮诚四将,皂旗军一队。何熙分付明白,每阵门口都有旗号,路新宇打素旗无缘边一门,焦明武打素旗黄缘边一门,沈冉打素旗青缘边一门,徐韬打素旗皂缘边一门,朱成打素旗朱缘边一门。又教杨乙尧、咸纬广一队,房圳、邢耀一队,王楠、张自强一队,吴玮璠、毛振宇一队,各引五百人马,四面埋伏,待阵图打破,合力捉拿杨腾蛟、纪安邦二人。分拨已定,众将各去准备
且说纪安邦当日大胜,与杨腾蛟回营,杨腾蛟欢喜不已,道:“只此马陵泊即日当破。”纪安邦道:“待明日再战,非拿住他几员头目,送去京师教圣上龙颜开悦。”二人就帐中痛饮一番。吴天鹗又命熊铎前来请战,杨腾蛟自有了纪安邦帮扶,也不采他,仍令其好生看护粮草。周信亦求出战,杨腾蛟斜眼道:“若是用你,也如那七个一般,岂不是枉送性命?”周信道声惭愧,杨腾蛟亦教他去一同守护粮草。周信心中忿愤,只得陪笑,与熊铎退下了。
次日天晓,两军对阵,纪安邦又摆下分瓣梅花阵,只待马陵泊来攻。马陵泊众头领依何熙之计,各自杀入阵去,又是炮声响处,号旗展动,阵势变化纷纷。力鹏引四将,各仗军器,只拣红心素旗处杀奔去,不移时,早到将台前。力鹏大吼一声,一锤把旗杆打断。却不曾见着袁宪的身影,惟两员监旗官来敌,吃力鹏一锤一个砸死。索奥、钱仓政、白伟成、杨文轩四将,就阵中乱杀起来。大旗已倒,官军已乱,五虎将分门杀入,把个阵图搅的四分五裂,正是:
自诩兵机添盖世,偏偏玄妙马陵存。
冲盈韬略九霄力,捣碎垓心六军沉。
纪安邦见梅花阵已被打破,气急败坏,急舞镔铁大砍刀,杨腾蛟亦舞动蘸金开山斧,催动军马来战。纪安邦正撞着焦明武、徐韬二人,杨腾蛟对上朱珂令,五员将佐敌住厮杀。正狠斗间,只听得后军发喊:“贼人袭了后方粮草!”杨腾蛟大惊,回首望见王楼村处远远火起,大骂道:“这贼撮鸟们恁地不济事!”那里年豨适逢与宋凯强鏖战,闻得喊声,高叫道:“三哥有难,当速救!”竟撇了凯强而走。纪安邦一时被焦、徐逼住,阻拦不得,唤道:“年贤弟莫急,休乱了阵脚!”那长耳公海騄情知是吴天鹗的计策,只是舍不得纪安邦的情分。年豨又纵马回身,招动手中红布。海騄见了,自知兄命难违,发起狠来,随着去了。纪安邦、杨腾蛟见走了二将,惊讶不已,只叫众官兵莫乱,又分付传令军道:“速传:‘西北指,平水一。’”左右不见袁宪,杨腾蛟骂道:“直娘贼,如何误我!”
此时官军已吃马陵泊杀的叫苦连天,陈明远见破阵成功,传令大小头领领兵一齐杀去。杨、纪二将见手下军马渐渐折没了,心中慌乱,也知双拳难敌四手,急取路向正西北走,那知路上又杀出杨乙尧、咸纬广等人,四面埋伏定,冲不出去。纪安邦道:“待小将与先锋杀出一条血路,先锋当回东京,再提军马来报此仇!”拍马上前,死命拼杀,杨腾蛟忙逃去,尽拣小道奔走。
只说年豨、海騄两个,路上会合了袁宪,三人骤马来到王楼村,只见村中火起,却那有马陵泊的人马?反是村里百姓尽被熊铎率人洗荡了。周信呆在一旁,吴天鹗笑道:“刁民通贼,理当除之,也是计策所须,不容泄密。”复劝道:“因知周兄心善,只让熊弟来做这般勾当。待杨腾蛟、纪安邦都死尽了,朝廷官军还须你统帅,护得周全。”海騄不忍道:“三哥,纪将军当真不救他么?”吴天鹗正色道:“他若得生,岂会饶了你三个?”海騄不再言语。年豨反是不以为意,他是个爱厮杀的,提斧嚷道:“俺今日没杀痛快,且与我留几个牲口!”袁宪大笑道:“四哥须留下些妇人为用,莫杀疯了!”西山一行暂表到此。
却说纪安邦一路搏杀,斜刺里又赶出铁枪将张洲、女伯乐于娇。张豪轩叫道:“纪安邦,梅花阵已破,还不下马受缚!”纪安邦大怒,抡刀来战,张洲迎上。两个斗近二十合,张洲力怯回马,纪安邦骤马追去。张洲见安邦赶的紧,猛地回马一枪。纪安邦不曾防备,吃一枪刺中右肩,大叫一声。于娇挺戟来赶,那边又过来王珠江、宋凯强、王楠、张自强四将。纪安邦不敢恋战,夺路而走。方才转出一个林子,只听一声响,绊马索起,把纪安邦从马上摔下,房圳、邢耀抢来接住,反剪双手,麻绳捆了个结实,押往大寨去。
单说杨腾蛟,逃命间,心中止不住的道:“想我堂堂定远将军、兵部侍郎,竟败在贼人手里,回京后又有何面目去见文武百官。”忽听背后霹雳一般声响:“杨腾蛟那里走!”腾蛟心中一震,急忙回身看去,只见一人,身披七星袍,体挂乌油甲,头戴狮盔,面如烟熏太岁、火燎金刚。乃是马陵泊千丈坑朱成,手提三尖两刃青锋刀,跃马上前来战。
杨腾蛟此时已是身心乏力,只得咬牙来斗。这二人,一个是天罡星临凡,一个是雷府将转世,相互斗敌。十余合之上,腾蛟斧法皆被朱成镇住,不得已改为防守。二将逐渐斗到三十合开外,腾蛟手已发颤,衣甲遭汗水浸湿。朱成见状,把三尖刀一挥,腾蛟忙用开山斧隔住,成顺势将刀向下劈去,腾蛟躲闪不及,右手四指被割断。杨腾蛟大吼一声,朱成用刀拨过大斧,一刀刺中腾蛟心窝,再一刀拍下马去。杨腾蛟尚待挣扎,朱成往咽喉上复上一刀,结果了性命。可笑这杨腾蛟,自政和五年南旺营兵变,杀了王定六、郁保四两个,破了梁山百八之数,往后随官军东征西讨,至今日又是雷将中首个战死的,正是:
雷霆消弭暗颓唐,斧落蓬蒿叹途长。
惊愕青锋争耀眼,依稀南旺烂银光。
当日陈明远下令收兵,都回山上。到了金沙滩,众人见朱成一手抓着杨腾蛟的人头,一手提着那把蘸金开山斧,问他道:“你又不使斧子,拿它做甚?”朱成笑道:“前番为救于姐姐,我伴当吃那麻子伤了,尚未修补。今日斩得杨腾蛟,就把他斧子化了用。”王铁树道:“兵刃既损,央李铁匠与你换个新的便是,何须恁般麻烦。”朱成摇首道:“此刀自那年返乡,李郎君赠我除贼,随身多年,如浑家一般,不可舍,不可舍!”众人都笑道:“你若比做性命倒也罢了,非比浑家,教你那浑家听了,老大栗暴凿你哩。”朱成亦笑,只待要锻铁郎君李磊修补。
忠义堂内,众头领庆贺全胜,陈明远先教把纪安邦推过,道:“纪安邦,你空有一身好武艺,却落得今日下场。如今被擒,你可愿归降么?”正是:
饶君纵有温侯勇,难免引颈白门亡。
是日之后有分教:
三路大兵,浩荡征讨;两处山寨,齐心御敌。
不知纪安邦是否愿降,且待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员雷将:杨腾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