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手应称含香草,千里追风驰赤兔。
一曰:
烽火独开斗雪红,心似明庭积水澄。
桃源溪涧潺潺去,还留段雯与云空。
右边两个则笑道:“我两个就不用说了,那边的师父知道。”只见圣凌风路新宇起身笑道:“这两个,从不教我省心。诸位头领且听,前番李沫瑶两个来时我曾说过,我原有三个徒弟,此二女乃是我的大徒儿与三徒儿,高些的是陈孟,绰号异叶杨,旁边的是刘怡岑,绰号立地鹤。她二人乃东平府人氏,昔日每每往梁山去时,途经东平,那时尚为郓州,有缘结识,先后入门,随我习些武艺。却不知如何同嘤游山的姐妹作一处到来。”亦有诗赞这二女道,一曰:
黄沙凄卷显岑蔚,飙尘独树异叶杨。
根植朔漠有陈孟,轻舟一苇向汪洋。
一曰:
丹砂常在雪未消,但随秋云上碧霄。
怡岑人称立地鹤,沧浪何妨遣游遥。
陈孟羞了脸道:“我们俩本事不济,原本想入伙马陵泊来寻师父,就是贪玩,走入那奔雷车的地界,吃她拿了,被她相逼入伙。我俩誓死不从,幸亏是女儿身,若是男子,定被打杀。”路新宇大怒道:“敢欺我徒儿!奔雷车何在?”几人道:“还请继续听来。”
原来冯子娜四个与陈孟两个,都是战败,被关在牢里。见于娇来了,本不愿入伙,却是于娇陈明利害,要众人权且答应,寻故脱身。几人通报了姓名,各自倾心。邵竹影道:“此处嘤游山,自秦汉以来,从无人于此间居住。只因先人为避唐末秦宗权暴虐,领乡民逃至此处,道是有天神相佑,不再出焉。这之后本处男女和谐,就是女子,也能如男子一般,操练军器,演习武艺。”又听赵贝道:“此间与外界相隔二百余年,少有世俗男女成见,却不知何处来了那个女子,领来一群悍妇,擒捉我等,关在此内,霸了山场大半年有余。”于娇思索道:“如今村寨吃她糟蹋坏了,纵然出来,多少女子久欺男子,冤仇已现,便是杀了罗茶,也是难办,不若分出一拨人去,投奔马陵泊,一来是我功劳,二来也能免此地再生事端。”便说了心里话,段雯道:“姐姐说的有理,不如入伙马陵泊,也好见见当今义士豪杰。”
却是那贾登科在房内思索道:“俺本是大才,就是天妒我的本事,叫我发迹不得,这蠢女也是匪类,坏我名节,如今山寨已然成形,只除了她,俺就是寨主。可厌她如此面目,尚不知羞,罢罢罢,无毒不丈夫。”说罢,摸出怀内毒药,心中料定可成。
当晚,于娇来报,说六人已经心服。罗茶大喜道:“我等姐妹八人,定能成就大业。”又说甚么当再有两人,成十全之数。于娇几个假意奉承,暗笑罗茶无知。罗茶抓着贾登科道:“夫君,你且七八步成诗,以助酒兴!”贾登科心中有鬼,唬个激灵,道:“且容小生三思,娘子且先吃了喜酒,诸位姐姐也一同饮上一杯。”说罢指着自家亲买的女儿酒。罗茶道:“这是喜酒,俺先吃,姐妹们吃别的。”转眼喝了半坛。那边贾登科只说了两句,接不下文,罗茶大怒,半坛酒劈脸摔去,砸的贾登科头破血流。于娇几个陪笑道:“大喜之事,莫要动手。”罗茶道:“你们说的好听,既然大喜之事,也先杀些个汉子助兴!”说罢,唤亲信押来几个男子,跪在地上。
罗茶笑道:“好姐妹,既然诚心入伙,且有个投名状如何?”于娇几人一惊,罗茶笑嘻嘻道:“俺也走了江湖几遭,都说人心难测,就不知你们是否也是真心,且与我杀些个男子瞧瞧!”几人本是诈降,如何能做?眼见罗茶手下围住众人,自家又无兵刃,此时动手定然吃亏。于娇转念道:“且让小妹先来!”走上前去,拿过朴刀,大喝一声,当场砍翻一员女兵,就道:“速速动手!”六人就从身旁女兵那劈手夺过军器,幸得那伙女兵只是凶蛮,那里见过真的厮杀,又有些胆小的,惧怕冯子娜一伙,故也不成气候。
罗茶见几人原是假降,冷笑道:“好好好!且来过招!”段雯不识好歹,抢上前来,罗茶双拳如山,一手按住军器,一拳打翻段雯,随即抄起一把九环鬼头大砍刀,舞舞生风。于娇一行本无趁手兵刃,又未曾见过似罗茶这般狰狞模样的女子,难免心中有几分发憷,且冯子娜几个被困牢中数月,本事都减了七八分。只看罗茶大刀砍来,陈孟、刘怡岑二女各倚胸中本事,合力挺刀架住,却当不得罗茶力大:原来这罗茶被唤作“奔雷车”,为是当初泰岳打擂时,直将台上一辆供百姓观览的奔雷车掀起数尺,惊杀众人,以此都用奔雷车称她。后自觉这绰号不雅,不许人叫,与男子谩骂时杀了人逃窜。
邵竹影、赵贝见陈孟、刘怡岑抵住罗茶,都从两边围杀过来。罗茶不慌不忙,把脚一踢,先踹翻了刘怡岑,就地打个滚,却把陈孟撞翻在地。待起身照陈孟去砍时,于娇眼疾,急忙跳近身前,挥刀当住,铮地一声响亮,竟吃罗茶将手中朴刀砍做两段。那壁厢贾登科伏在地上,见终是于娇那边人多,叫道:“好奶奶,快杀了奔雷车!”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激起罗茶杀心,不顾死活,径直冲去。贾登科大惊失色,就要起身逃跑,早被罗茶一把抓住,当时往怀里一跌,两臂一搂,只听得一声惨叫,死在怀中。可笑猥琐小人,死于罗茶之手。罗茶丢下贾登科尸身,大叫一声:“不是你便是我!”又要来杀于娇几个,忽地口吐鲜血,双腿一软,死在地上。原来先前美酒,乃是贾登科下毒,就此夫妻双双死在彼此手里。有诗叹道:
夫妻本修前世缘,恩爱反成切齿丑。
天上月老如相知,鹣鲽化仇不胜羞。
几人不知所措,看着罗茶尸首,发觉面色发黑,方知中毒。正在疑惑,忽见一人到来,于娇定睛一看,那人头带折角头巾,身穿淡黄道袍,不是先前道人又是那个?道人叹道:“可笑二人,互相算计,倒都死在各自手里。”众人方才醒悟,也是嗟叹。于娇又问道人姓名,道人笑道:“贫道奉上天之命,聚合尔等天星,速去马陵泊,莫违天意!”又化清风而去。于是冯子娜等重得嘤游山村,当时整顿,原先欺压男子的,重者处死,中者逐出山村,轻者留下。也有前时念冯子娜等人恩惠的,未曾受罗茶蛊惑的,也吃关进牢里的,如今尽还都跟随。那些精壮汉子,亦要入伙,以免报复。正是:
阴阳本自道中来,阳生阴化演蓬莱。
口舌徒能争高下,堪笑魍魉惹尘埃。
陈孟六个人又商议道:“东海县有处马场,里面近百匹良驹,可以取了马匹,作为觐见之礼。”次日清早,冯子娜先教一行人,由刘怡岑、段雯领队,护着一众家小,驶船从山西面而去,待上岸后走临洪镇小道停留。余下择出百个武艺较好的,由于娇、冯子娜、陈孟领头,直从水上行至东海县,上岸后留些人专门接应。
只说于娇几个,领着女队,各执军器,看的路人目瞪口呆。方要进城,守城土兵只觉可疑,便要阻拦,早被陈孟手起一刀砍死。冯子娜大喝一声,众人就冲进城去,于娇喊道:“活命的便闪开,刀剑无眼!”街上人家都紧闭门户,不敢出来。做公的见这一伙杀来,那个敢去阻拦?都四散逃命去了。于娇等人如入无人之地,直抢到马厩里去,放出那数宝马。邵竹影、赵贝两个就赶着马往城门走,各人上马,离了城,就有船只接应。先把马匹都牵上船,载到对面,来回两三趟,于娇、陈孟就在岸边守护,以防官兵赶来。待都到了对岸,赶了三十里路,遇上刘怡岑的队仗,众人合作一处上路行程,便投马陵泊而来。
此便是于娇于海州所遇之事,众头领听完,各自拍手称快,季晓宇道:“都言俺似个男子,遇上这等贱婢,反倒辱没了俺,天幸除了此人,教她不再于世上作恶。”晁晶亦道:“俺们虽长像男子,却也知五常,倒不似这奔雷车,只会害人。”刘楚也道:“妇人家确当自强,岂是仗着要骂杀男子便能自强了?”众女都笑道:“还当看我马陵泊众姐妹,只天下再无似山寨这般第二个的了。”
当时陈明远便教冯子娜六个去单筱寒后面坐了,于娇去张妮后面坐了。所得宝马,各分与众头领。陈孟、刘怡岑也已拜路新宇过了,同门李沫瑶亦来相叙。陈明远见于娇已归山寨,便要再商破洞庭之事,又见沈涛来到,报知水军消息。有分教:
马陵泊大败洞庭,钟吾寨再添英杰。
直教:
说就众将皆下拜,收得人马尽归山。
毕竟马陵泊怎样对付洞庭军,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