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除了罗老板和赵老板有人证外,其他人都……”我自言自语。
“等等。”雷金宇有点不满,插嘴,“凭什么这么就缩小了范围?有人证了不起啊?凭什么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不会串供吗?这能证明个啥?”
“雷总。”连文昌的声音像要将人碾碎,“你是说,我和我的仆人,会卑劣到和别人串供,做别人帮凶吗?雷总,你是客人,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口无遮拦!”
“指责我们,不能帮你自己洗脱嫌疑。”罗天明似乎对雷金宇的话也十分不满,阴阳怪气道,“脏水要倒在马桶里,不能四处乱泼,如果我说是你干的,你有证据能自证吗?”
“凭什么说是我干的?”雷金宇大声说,“监控呢?不是有监控吗,要是我干的,不是能拍到我吗?监控在哪呢?拿出来看看!”
雷金宇提到监控时,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我。我叹了口气,说:“在楼梯平台中间的酒具屋恰好有一处监控,我已经查过了,拍到了上下楼的人。”
大家都在等我说话。
“赵老板和这位女仆,在点14分时,一同走上楼,然后在点17分时,一同跑下来。尸体发现时间,就在这段之间。”
“监控有拍到他吗?”罗天明指了指雷金宇。
我点头。
大家立刻就惊悚了,雷金宇更甚,他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且慢。”我阻止大家,“雷总出现在监控中,是点18分左右,在赵老板与女仆跑下楼后,雷总从楼梯走上三楼,脚步很匆忙。”
“我那是去看看三楼有什么问题,我担心许航出了事!”雷金宇连忙解释。
“那之前呢?”罗天明不解,指着雷金宇问我,“尸体被发现前,监控拍到他了没有?”
我摇摇头。
“那拍到的是谁?”罗天明又问。
我摇头,说:“监控没拍到任何人。”
“什?”大家面面相觑。连文昌问我:“监控坏了?”
我摇头:“没有,我反复确认过,不是监控的问题,的确是没有拍到任何人。”
“奇怪了。”连文昌吩咐旁边的仆从,“把建筑结构图拿来。”
建筑结构图被铺到桌上,大家纷纷察看。
“会不会,是从窗子爬进去的?”连文昌问,手指着三楼房间的窗口。那窗子与一楼二楼一样,都正对着一楼整个大厅。
“大家仔细看一看,想要从那扇窗子进出,必须攀墙出入,如果庄园里空无一人,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我分析,“但舞会开始后一楼舞厅人满为患,当时我也在舞厅里,人多眼杂,如果有一个大活人,攀墙爬到三楼翻进窗内,犯案后再从三楼攀爬出来,那样……”
“大厅里百分之百会有人目击。”连文昌断言,吩咐旁边仆从:“立刻去给我找人证!”
“不用了。”我说,“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拜托舞厅仆从帮我问过了,整场舞会没人看到过有任何人攀墙。”
“奇怪了,那个房间只有一门一窗,既没有人从窗户入室,又没有人从楼梯上楼,这岂不……”
“没错。”我说,“缓兵之计,密室杀人。”
屋内的气氛诡谲起来。
“既然监控查不到。”连文昌想了想,问,“那从凶器入手呢,你说凶手一刀毙命,那是否可以说,凶手是刀术很厉害的人”?
“这是肯定的。”我立刻答,“一刀精准地将脑干捅穿,不可能是常人。”
“刀术这件事,能掩饰吗?”连文昌问。
“面临压力,故意掩饰,是可能的。”我说,“但在轻松的氛围中,不经意的细节里,能力的掩饰非常困难。比如……切食物的时候。”
气氛定格了一秒,第一个跳起来的是雷金宇,他将伊多兰护在胳膊里,厉声骂道:“放你的屁,狗x侦探!牛排切的好,这还就有罪了?荒谬,你脑子让狗吃了?”
“我没说一定是她,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我说,“伊小姐,你的刀工,可有练过?”
“这……”伊多兰防备地看着我,有点害怕,话说不下去。
“够了!你吓着人家了!”雷金宇打断我,“会用刀怎么了,会用刀的人多了,对了,张鑫,你不是也会用刀来着?你们知道不,当年张鑫在我手底下时候,刀法精湛得很,街头械斗,从来都没输过,张鑫,告诉他们,你是不是也会用刀?”
“雷哥,你这……”张鑫惊讶了半天,皮笑肉不笑地苦着脸,“你怎么把我给拎出来了,没错,当年的事,唉,算了,别提了行不行。我可不是凶手!”
“我没说你是凶手!”雷金宇大声说,“我是让他们知道,会用刀的人多了,怎么,会用刀一定是凶手?没道理嘛。”
我没有理会雷金宇,直接问了伊多兰:“伊小姐,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我……”伊多兰声如雪融:“西餐礼仪课,学了很久。”
“听到没?人家学过西餐!我警告你,说话当心点!”雷金宇连忙安慰伊多兰:“妹妹,不用怕,有我在,没人能污蔑你!”
伊多兰低下头,脸隐在刘海下面,看不清楚。
气氛有些僵硬。连文昌咳了一声,挑起话题:“既然有伤口,凶器应该能知道是什么吧。”
“关于这一点,很抱歉。目前还不清楚。”我解释。
“听你的意思,凶器没找到吗?”雷金宇语气生硬。
我点点头:“现场和周围都找遍了,下一步我会继续搜查整座庄园,但案发已经很久了,我推测凶手早已经藏匿了凶器,能找到的可能不高。”
“藏匿凶器?怎么藏匿?”雷金宇问。
“比如,通常来说,携在身上。”我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了在座所有人的脸,但没人在表情上露怯。
专业杀手,我心中下了结论。
“侦探,现在,有一个能够制造密室的杀手,身携利器,混在我们中间,是吗?”连文昌谨慎地问我,我知道自己需要慎重回答,但我也只能说是。
“那不难办了。”连文昌拍了拍手,“各位,抱歉,为了案情,接下来需要搜大家的身,请大家配合。”
“搜身?什么意思?”雷金宇急了,“我的衣服很贵,不能碰!”
“为了追凶,雷总,忍一忍!为了配合工作,可以从我先来。”罗天明调侃,他似乎很愿意欣赏雷金宇的窘迫。罗天明从内怀里夹出一根棒状物,拧开盖子,是一根针锥一样的锐刃,罗天明将针锥放到桌上,我认出那是开普洱的茶刀。
罗天明将几枚茶球也放在桌上。配合搜身,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这是普洱用的茶刀,我平时都随身带着,喝茶方便。你们知道,我是个总饮酒的人嘛。”
罗天明的搜身结束,挨着他的赵财也拿出自己的钥匙串,从上面摘下了一个东西,打开,那是一把折叠小刀,刀身不长,能开瓶盖,不难辨认。
“我也总有应酬,习惯随身带开瓶的家伙,大家别笑话我啊。”赵财的气场远不如罗天明,仆从搜了个遍,赵财也没有被搜出其他东西。
张鑫配合搜身,身上只有一支钢笔,仆从在手里掂了掂,张鑫声音提高了八度:“干嘛呢!小心点!”吓了大家一跳。
“你没看这是镶钻的吗?”张鑫赶紧从仆从手里夺过钢笔,轻轻拔开笔帽,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那钢笔没什么特殊之处,唯一的锋利只有笔尖,笔帽的镶钻倒是十分闪眼。
“张老板,你这镶钻,不怎么大啊。”罗天明远远瞄了一眼,一笑调侃。
“罗老板,你这就不懂了吧。”张鑫恢复了寻常语气,“钻小,说明钻是真的!”
“哈哈,有道理。”
仆从来到伊多兰身边,刚想伸手,伊多兰后退一步,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张鑫把伊多兰拉到自己身边,对连文昌说:“连总,女孩子家,不好摸摸抱抱吧,要不,您换个女仆来?”
“不用了。”伊多兰说,伸手拔下了自己的簪子,啪地一下扔到桌上。
我看去,那簪的簪首是朵玫瑰,簪身细且长,若说形状,着实酷似凶器。
没有了发簪,伊多兰黑发如瀑而垂,少了庄严,多了感性。
下一个是雷金宇,雷金宇拒不配合。大吵大嚷,用手杖驱赶仆从。
他的手杖吸引了我的注意,手杖的款式我认识,外表质朴,但内藏细刃,是防身的好东西。早些年在贵族间流行过一阵子,那时我还是杀手,曾练过此刃,我不喜欢需要拔出来的家伙,最后弃用了。
“雷老板,手杖请给我看一下。”我说。
雷金宇愣住了,然后变得十分生气,嚷道:“凭什么?这是我的东西,别想拿走!”
“我只是辨认一下凶器。”我解释,“你的手杖,里面有刀,对吧?”
众人的目光落在雷金宇的手杖,雷金宇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拒不配合,反咬我:“我没杀人,凭什么让我听你的?看到手杖就知道是刀,你说不定也是凶手!”
“说什么胡话呢?龙侦探是凶手?你认真的么?”罗天明直摇头。
“对。你也可能是凶手!”伊多兰突然看着我,语气怨怼,可能在怨恨我乱了她的头发。
我心中一抖,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的三棱短刺还藏在身上。
“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这么蠢吗?”罗天明嘲笑,“如果他是凶手,他不赶紧逃走,在这跟我们讲这么半天,拜托你们清醒一点?”
“是谁不清醒?”雷金宇说,“好,要看我的手杖是吧,可以,给你们!雷金宇将手杖扔到桌上,拍拍手,指着我:别把他忘了,如果你们非要觉得我是凶手,那他也不见得一定不是!侦探犯案,比寻常人更厉害,许航死得这么蹊跷,我们更应该怀疑是他,对不对?”
“龙先生,这……”连文昌看着我,眼神有点为难。
我读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仆从来搜我的身,毫无意外,三棱短刺被搜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我听到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
“侦探,你……”连文昌皱眉看我,目光带着深深的疑问。
我知道他目光的意思,扫视众人,其他人的目光也差不多。
我的刺固然不是凶器,一来是防身之物,二来是父亲的留念。但从三棱刺本身出发,凡是看到它的人,都会毫无疑问地认为,这是一柄赤裸裸用于凶杀的利器,没有人会用这种东西防身,它过于凶戾,稍用不慎,就等同同归于尽。
“这是我用来防身的东西。”我简短解释,随便编了个接口,“我以前曾经参过兵,练过这个。”
“用三棱刺防身?”雷金宇盯着我,一脸不相信。
我叹息,刚想继续解释,旁边罗天明转移了话题:“这东西不可能是凶器。”
“怎么不可能?”雷金宇不解。
“请睁大你的眼,好好看看,这东西的横截面,是内三角型的。”罗天明指着三棱刺上的血槽,“而且,这家伙带血槽的,要是被这玩意扎一下,别说是血,脑浆都会出来……”
我本还想再解释,但看到大家似乎信任了罗天明的分析,我就闭上了嘴。
我的解释越少越好,我不想我的过去被人所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