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身周的浅蓝色道韵缓缓消退,那股凌厉至极的威压也随之消减。
就听苍雪淡然道:“你们若胆敢害我儿,我自不会善罢甘休,回去吧,下次再有先天神接近星神神殿,便是对我的挑衅与宣战。”
月神恢复了此前那巧笑嫣兮的模样,对苍雪微微欠身,柔声道:
“姐姐你莫要担心,无妄子绝不会受什么委屈。”
言罢,月神身形后退两步,身形渐渐归于虚淡。
那一束月光再现,常羲的倩影宛若自其内融化,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角落中,吴妄身周禁制自行解开,他含笑向前,对母亲笑道:
“我可只会心疼姐姐。”
苍雪不由得笑眯了眼,嗔道:“学她作甚!本就有些不喜她趋炎附势。”
吴妄挠挠头,走去了月神刚坐过的位子,刚想一屁股坐下,苍雪却抬手点了两下,为他换了个座椅。
吴妄嘀咕道:“娘你怎么会有冰神神力的?您不是一个神魂过来的吗?”
有问题,那就当面问清楚嘛。
“你算算,燧人夺走火之大道,是何时之事?”
苍雪柔声说着:
“娘其实在沉睡时,凝聚出了第二神躯,就藏在极北之地,不过尚不成熟,只能用作几次斗法。
不然,仅凭娘对星神大道的掌控权,如何会让帝夋的秩序化身那般忌惮?”
吴妄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可是听母亲亲口说过的,母亲的神躯是在天外沉睡……
似乎是看吴妄表情有些古怪,苍雪柔声道:“第二神躯只是一块玄冰罢了。”
“娘,运道神给我施加诅咒这事……”
“自是真的。”
苍雪似是看出了吴妄心底所想,正色道:
“此事关系到你能否有子嗣,这是天大的事,娘自不可能开玩笑。
只不过,娘也有些搞不清,她到底如何给你施加的封印。
但你每次接触女子被昏睡的神魂烙印,确实是她的手笔,这道韵娘自不会认错。”
“我七八岁的时候,她曾来找过娘亲?”
“并未,”苍雪注视着吴妄,“天地封印若是如此好破,烛龙何必整日在那边狂啸怒吼。”
“这就奇了怪了。”
吴妄满是不解,端起母亲刚换过的茶杯,坐在那一阵沉思。
然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娘,咱们先聊点正事。”
“何事?”
“此前我跟睡神一同,通过梦境看到了天外之地,”吴妄正色道,“我想知道,娘你对烛龙如何看。
我想了解母亲对烛龙确切的看法。”
苍雪刚要开口,吴妄又道:
“娘你不必考虑我的感受如何,你的立场会成为我思考自身立场时的参考。
而且我相信,任何困境都有解决的办法,问题就在于我们是否有这个能力去寻找到破局的路径。”
言罢,吴妄双手摆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静静等着母亲的答案。
苍雪仔细思索了一阵。
能看出,她在犹豫,也在权衡,自身也十分放松,背部倚靠在了靠垫上。
她道:“如果这天地需要一个天帝,需要一个秩序管理者,那这个天帝,为何不能是你?”
吴妄当时的表情,五颜六色,异常丰富。
……
自大雪山回族地的路上,吴妄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他实在没想到,母亲竟对他有这么大的期待。
后面的交谈中,吴妄也了解到。
母亲并没有什么野心,对权势也毫不在意,她单纯就是……觉得自己儿子能做出点大事,并对此坚定不移地认为着。
吴妄自是不可能被母亲‘望儿成龙、望女成凤’的心理所影响。
毕竟上辈子,他从小听人说最多的话,就是——
期待是期待,现实是现实。
现实就是他现在面对天帝根本走不过一招,能与天帝帝夋有所交集,也是全凭当前天地紧张的局势,以及母亲特殊的身份。
当然,三鲜老道之事,存在一定的运气成分。
就是不知这算好运气还是算坏运气。
回族地时,各处还是那般喧闹。
远远能见草原上有几堆篝火,能见族人载歌载舞的身影,也能见一些年轻男女不断增温的情形。
这样的夜,是属于激情的夜晚。
生灵就在这般激情中得到延续,而这般延续出现的些微变数,就能让生灵蕴含无数的可能。
跟母亲的长谈,让吴妄心念十分斑驳。
他在族地附近遨游了一阵,方才回了自己的住处,临落在大帐前,仙识捕捉到了少许对话声。
玄女宗的两名长老在商量着话语……
“小岚已近出关。”
“人域与天宫开战在即,咱们总不能继续在此地苟且安居,待小岚出关,就问她要不要回去,咱们一同回去与天宫再较量一番!”
“也不知无妄殿主是否会去助阵。”
“无妄殿主如今不便于在人域现身,这道理无妄殿主自是明白的。”
哪般道理?咱明白什么?
吴妄脑袋上冒出了几个问号,总觉得这两位长老,是故意在说给他听。
仙人行事,最重委婉含蓄。
他刚要迈步进入自己的大帐,准备打坐静心,逐条分析母亲透露给自己的信息;仙识又自林素轻的帐篷中,带回了那里的话语声。
林素轻道:
“……殿下你看,坐姿就是这么多学问。
坐姿坐的不对了,容易让男子感觉咱们品行不正,而不同的入座环境,也决定了咱们要如何入座。
总结三个要点就是:
裙摆要顺、双腿并紧、时刻挺胸。
对,对,这样才能凹显身段……很好!很有精神!”
吴妄差点没忍住直接冯虚御风过去看几眼。
算了算了,他总归不能如此行事,要给她们足够的尊重。
于是矮身钻回帐篷,枕着胳膊躺了一夜,心绪逐渐安宁了下来。
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行动起来。
也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并将自己能团结的力量完全团结起来。
自己想要缔造一个势力也好,还是母亲那大到有点吓人的期望也罢,如果不去做,那都是空想。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帐篷缝隙,照在了吴妄脸上,吴妄翻身跳起来,跑到了角落的书桌后,提笔就开始刷刷地书写。
那一根根手下人精挑细选的狼毛做成的笔尖,蕴着东野某个小部族独产的香墨。
晨曦的微光映着吴妄的面容,却是难得如此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