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说实话——”江城海掸了掸衣襟,终于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目光,“我这把岁数,当不了头马,早就该退了。”“啥?”韩策霍然起身。
这一次,他没有故意唱红脸,而是真急了。
“江城海,亏你还是老江湖!临阵拔香头子,有你这样的么,我都替你寒碜!还有你——”韩策突然又指了指老七,“你他妈在这闷闷笑个几把?你以前那点逼事儿,还用我在道上给你宣传宣传不?”
宫保南顿时收起笑容,十分罕见地撂下一张冷脸,低声警告道:“哎,你说话注意点!”
闻声,周云甫和江城海同时抬手制止二人。
“城海,这可不像你啊。”
老爷子看了看眼前这位熟悉的爱将。
两人之间,毕竟几十年的交情,一起趟过江湖,彼此心里总有几分默契。
沉吟了半响,周云甫突然哈哈一笑,却问:“白家呢?你有什么计划?”
“也没啥计划。”江城海回道,“无非是,杀几个人。”
“几个?”
“几个,十几个,几十个,没法保准,要看情况。”
周云甫微微愣神,看出了江城海的决心,宁肯自己不过了,也要在奉天把白家铲掉。
只是为了给老四金孝义报仇?
的确说得通,但还欠缺一点说服力。
想当年,周家跟白家火拼的时候,江城海也死过其他弟兄,也没见他如此背水一战。
难不成是因为那时年轻,贪图富贵,所以狠不下“对子”的决心?
周云甫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外甥,旋即叹了一口气,问:“是因为你那个儿子?”
“老爷子。”江城海笼起袖管,沉声说,“我觉得,咱俩的想法应该一样,趁着还有一口气儿,恩怨情仇,该清就清,尽量给小辈少留点烂摊子吧。”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大半;台上的蜡烛,也行将燃尽。
周云甫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问:“需要人手不?”
“我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可能会需要额外的人手,也可能不会。我尽量不用,但事儿要办得干净,老爷子你还得答应我两件事。”
“说!”
江城海伸出一根手指:“先是巡防营。老爷子,这得靠你的人脉,帮我清道。”
“第二件呢?”
江城海接着说:“事成以后,我要是没死,这就算是我拔香头子的条件。”
“当然,这是你应得的。”周云甫应声允诺,“那——‘和胜坊’那几条命,就交给你处置了。”
没想到,老爷子松口,江城海反倒不急了。
“那几个銮把点,我想杀的时候,自会派人去杀,这次过来,只是先来知会你一声。”
……
……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江城海和宫保南走出屋子,上了马车,按照规矩用黑绸带绑上双眼,由专人驱车,送到小西关附近。
天边的那盏暗淡的孔明灯,早已不见踪影。
城南附近,某处阴暗的胡同里,老三孙成墨扥着风筝线,将孔明灯收下来,忧心忡忡地奔城北江宅附近走去。
然而,江城海和宫保南走后,周云甫又把韩策叫到身边,没来由地低声嘱咐道:“安排人去乡下给我找个宅子,小点儿、破点儿都无所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