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这事儿你让咱们怎么忍啊?”
孙成墨躺在病床上,摇了摇头,说:“这世上,只有想不想忍,没有能不能忍。”韩策闻言,立马喜上心头,心说老三不愧是读书人,真能给自己找台阶下!
孙成墨又冲他招了招手,问:“韩策,能不能帮我跟老爷子带个话?”
“哎哎,三哥你说。”
“陈万堂的事儿,我们可以忍一忍,但对白家,不能再退了,必须得主动。”
韩策苦道:“三哥,你……这说得容易,白宝臣有鬼子撑腰,能咋整啊?”
“叫歇。”
“啥?”韩策靠近病床,低头细听。
“叫歇!”孙成墨重申道,“你把这两个字告诉老爷子,他肯定就明白了。”
“噢!好好好!那我这就去转告给他!”
说罢,韩策便又直起身子,犹犹豫豫地冲江城海抱了下拳。
“海哥,委屈你了,我替老爷子谢谢你!”
韩策走后,李添威和沈国良当即表示抗议,吵吵嚷嚷,坚决要把陈万堂的残众清掉。
江城海看了看病床上的老三,又看了看自己和老五肩膀上的枪伤,幽幽叹息道:“别吵了,就算真要铲他们,也得先把伤养好!”
众人当即哑巴。
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许如清忽然站起身,问:“行了,先别争了,忙活一晚上了,大伙儿也都饿了吧?想吃啥?我去小河沿早市那边买点。”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有人喊道:“不用买了,给你们带包子了,大葱猪肉馅儿,老香了!”
众人循声看去,同时又听见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却见江小道推着胡小妍走进病房,随手往桌子上扔去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带早饭的事儿,当然只有胡小妍才能想到。
江小道大大咧咧地走到病床旁边,一屁股坐下,笑道:“三叔,咋样了?听说你差点儿嘎了?”
孙成墨也笑了笑,骂道:“小兔崽子,也不盼我点好!”
“嘿!三叔,别说我不想着你!看,我给你带啥来了?《金瓶梅》、《八段锦》、《十二楼》,给你拿着在这解闷儿,都是带插图的,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爱看!”
胡小妍顿时红了脸,佯装没听见,只顾去解开布包,招呼道:“爹,大姑,二叔、五叔,你们快来吃啊,还热乎呢!”
在屋里环视一周,胡小妍猛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六叔进城办事儿,七叔帮忙看家。
“爹,四叔呢?”
“对呀!”江小道也回过味来,随手抓了个包子,边吃边问,“四叔呢?”
众人脸色一黑,病房里好不容易出现的短暂欢快,瞬间便又烟消云散。
“咕咚!”
江小道只觉得嗓子眼儿突然变窄了,一口包子,差点儿没噎死过去。
“土了点啦?”
众人无话——无声,便是回答。
江小道愣了一下,旋即又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仿佛饿了几天几夜一般,噎得他眼角里泛出泪花,噎得他“咣咣”直锤自己的心口。
“嘁!还他妈的练把式出身呢!这就没了?”
江小道站起身,在地上四处寻摸一眼,也不知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抬起头,看向江城海,问:“爹,他搁哪呢?我得去瞅一眼啊!”
闻言,李添威连忙劝说:“小道,别看了!”
孙成墨也点点头,说:“人都没了,还看啥,在心里留个好念想就挺好。”
“那不行啊!”江小道哆嗦着嘴唇,嗤笑道,“我得瞅瞅他死成啥熊样了!”
沈国良也说:“大哥,你劝劝小道,别看了。”
没想到,江城海却霍然起身,大声喝道:“为啥不看?看!走,小道,你四叔在停尸房躺着呢!”
虽然老四昨晚在江宅的时候,就已经咽了气,但仍然被拉到了医院,进行了一番象征性的抢救。
“爹!”胡小妍连忙挪蹭着木轮椅。
许如清见状,便过来劝说道:“小妍,你就别看了……”
江城海却突然抬手打断三妹,随后又冲江小道说:“儿子,把你媳妇儿推着,咱仨一块儿过去!”
…………
停尸房内,金孝义仍然穿着临死前的衣裳。
人虽然躺着,但还是能透过稀烂的布条,看见几处触目惊心的伤口,有几处皮肉外翻,已然露出森森白骨,深褐色的血迹,在衣服上结成一层厚厚的壳。
金孝义的脸色微微发蓝,指尖开始出现些许尸斑。
尽管已经死了,但他仍然拧着眉毛,一脸严肃,好像随时都会坐起来,怒骂江小道昨天晚上在拳脚上输给了赵国砚,一天天,净给他丢人。
“啪!”
江城海的手,重重地砸在小道的肩膀上。
“儿子,好好看!仔细看!把你四叔记住了!”
“嗯!”江小道点了点头,忽然转身冲媳妇儿说道,“小妍,你看着没?我四叔,还行,死得挺牛!”
胡小妍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忽然,江城海冷不防地说了一句,让两人同时心头一颤。
“儿子!让你堂口那几个小靠扇的,盯住你五叔,只要他有半点儿想跑的意思,你就插了他!”
苏格兰医生嘉克森(arthurjackson),时年二十六岁,抵达奉天不到一月,便在防治鼠疫中殉职而死。其母随后来到奉天,认领骨灰,清廷拨款一万两作为抚恤金。嘉克森之母将一万两全部捐赠给正在筹建的奉天医科大学,义举千秋!
此致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