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也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高邦佐咆哮:“姓高的,你说老子喝兵血吗?”
“你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老子从朝廷领的哪一分银子不是花在儿郎们身上的?”
“粮价早就涨到四两银子一斗了,你们还给我们按照二两的价格折银!”
“莫说铠甲了,就是一件鸳鸯战袄,儿郎们穿了三五年也不给换发一次!这桩桩件件哪处不要花银子?”
“我姓陈的不想办法,难道还指望你高大人哪天能将眼睛往下看看不成?”
高邦佐气极反笑:“好啊,本官还是第一回听人将虚报兵额、冒领军饷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本官今日就要为你上奏一本,看看阁老们如何答复!”
陈策冷着脸重重一砸案几道:“老子尸山血海走出来,你当老子是吓大的!”
高邦佐还要再同他吵,崔儒秀连忙拉着他的袖口低声道:“高大人,再是以文御武,陈大人也是一品总兵,你不可如此无礼。”
“都是为了国事,合该同舟共济。”
堂下乱哄哄一片,新任经略袁应泰却是始终沉着脸不说话。
熊廷弼在任时,将这帮骄兵悍将治得服服帖帖,同自己交接时却当着众人的面劝自己“重将权”,真是不当人子。
这不,原本几人定下便可一直调令解决的事情,非要将这些总兵、参将都叫来商议,平白吵了这么长的时间。
坐在他下首的是崔儒秀,他在辽东的时间甚至比熊廷弼都要早。
新皇登基,废除了太监监军的弊政,崔儒秀时来运转坐上了这辽东都司的第二把交椅。
他对辽东的现实状况最为了解,也知道各位总兵的秉性脾气,算是一个知兵的。
但此次救与不救,崔儒秀也无法给袁应泰一个明确的建议。
此时崔儒秀看着堂下,急忙拉回再要同陈策争吵的高邦佐,因为他知道,虽然陈策现在吵得凶,但那纯粹是让高邦佐的书生气憋坏了,要借机发牢骚。
可一旦都司府有令,还是可以倚仗的。
至于李光荣,那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这一年都在运作要调回关内。
他的话听听就好,何必为此置气?
见袁应泰又朝自己望过来,崔儒秀知道不能再拖了。
袁经略不似熊经略,不太知兵。
不过好在他有自知之明,为此便特别倚重自己,自己也不宜久不表态。
清了清嗓子,待大厅中逐渐安静下来之后,崔儒秀便是开口道:“陈总兵以及各位大人们的辛苦,都司府都是知道的。”
“但都司府的难处各位大人也清楚呀?”
“是都司府压着银子不发吗?”
“咱们也得伸手去跟户部讨要的呀?”
“袁经略上任才多久?往户部催银,往兵部催兵,往工部催铠甲器械,往太仆寺催车马,两个月不到啊,整整上奏了一十八本奏章!”
陈策听了鼻孔轻哼一声,显然不领他们的情。
崔儒秀又道:“熊经略在时便说过,辽事艰难,我等同心协力尚不知能否办妥,又何况相互掣肘呢?”
“再者,贺总兵与大家也是同僚,所辖又是辽东精锐,大家总不能任他及麾下覆没。”
“本官之前也同袁经略商议过了,在确保辽阳无恙的情况下,救还是要救的,只是派谁去救,如何救,还要听听各位的意见。”
监军定了调子,堂下众将官便都不好再出言反对,有几个反对的,此时也只能低声嘀咕,不敢张扬。